第66章 羊入虎穴
絕塵抵達尚書府時已是黃昏。
“老……老爺,小……小姐回來了!”
張管家接到消息匆忙衝進何斟的書房。
何斟正低頭書寫上參逍遙王派的奏折,顯得心不在焉,“什麽小姐?”
張管家滿頭的大汗,拂起袖子隨手擦了下,重申道,“是小姐啊!老爺,小姐回來了!”
不怪何斟不在心,何若苓逃婚失蹤,他早當沒了這個女兒,嫁過去的和尚便隻是可用可棄的棋子。
一個多月,他派去的丫鬟沒送回一封書信,他早忘了這碼子事兒。
多虧張管家提醒,他才想起來,“苓兒回來了?她人現在在哪兒?”
何若苓失蹤和尚替嫁的事兒,隻有送親的那幾個隨從、他、還有青兒知道。
隨從他已是給了封口費,遣回了老家,如今知道的也隻有他、青兒,還有那和尚本人了。
何斟老謀深算的狐狸眼轉了一圈,隨著張管家步出書房,“王爺呢?隻有小姐一人?”
張管家腳步匆匆,“王爺不在,隻有小姐,還有個隨從,現在正在會客室候著。”
何斟眯起敏銳的眸,“青兒那丫頭不在?”
“是的,老爺。”張管家不知何斟為何這麽問,小姐隨王妃回京,千裏迢迢,不帶婢女也屬正常,倒是老爺何時這麽關心起青兒那死丫頭了?
他自然不知,何斟此刻心中的憂慮。
翠雲山山腳下,何斟囑咐過青兒,每隔四日,飛鴿傳書向他稟報那和尚和逍遙王的近況。
可過去這麽長時間,不但沒有書信,青兒那丫頭還被留在了襄陽,未隨和尚進京……
莫非和尚的身份就此敗露了?
再眯了眯眸,何斟眼眸深處已是染上了絲絲警惕。
霞光下,他一張方正的國字臉上,半張處於陰影麵,半張被照得橘黃,顯得整個人透露著一股陰森。
張管家在前,推開會客室的門。
絕塵一身娉婷的粉色衣裙,梳著少婦的頭型,端莊而不失柔媚活力,迎了上,“爹爹。”
在回尚書府前,她特意去了趟城中有名的衣鋪。原先那襲素袍染了斑駁血跡,極是狼狽。
昨晚的那批黑衣人還不知是誰的人,但不難猜想。
這天底下,希望文璟珵出錯,甚至丟了性命的人,要屬太子嫌疑最大。何斟投身太子派,極力獻殷勤,絕塵暫不想把消息暴露於何斟,打草驚蛇。
何斟沒想到單單是一個多月未見,眼前的女子,噢不,是男子,竟出落得如此美麗動人。
他眼眸中劃過一抹驚豔,醜陋的嘴臉隱藏於和藹的笑容下,如同天下每一個慈祥的父親,“我的乖女兒,你終於回來了,爹爹可是想死你了!”
隻可惜,她不是他的女兒。
這樣的戲碼放在她眼前,隻會令她作嘔。
絕塵強壓下心中的厭惡,低眉順眼,陪著笑道,“女兒不孝,這些時日,都未給爹爹寄上一封家書,這不,一回京就立馬來給爹爹賠不是了。”
何斟揚唇,眸子由絕塵掃向她身後的藍雲,精芒閃現,“哈哈,爹爹怎會嫌自個兒女兒不孝呢?苓兒能回來看爹爹,爹爹就心滿意足了。隻是……這王爺怎未隨苓兒一同來?”
這老狐狸終於還是問到了關鍵點上。
絕塵抬起眸,扭捏的閃躲開何斟的目光,不甚嬌羞,“這……爹爹莫怪苓兒任性,來的路上,苓兒同王爺大吵了一架,隨後……隨後便分道揚鑣了……”
“胡鬧!”何斟一聲怒喝,真當是責備女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現在已嫁作人婦,身為逍遙王妃,豈容此胡鬧!不顧夫君先行回京,這若是傳出去了,你要別人怎麽看?何家的顏麵,真是給你敗壞光了!”
這還有外人在場,張管家在旁忙是做和事佬,“老爺,小姐這也是思鄉心切,歸心似箭啊,小的看天色已晚,小姐趕路定是已疲憊,不如讓小姐休息一晚,明日再作商量如何?”
何斟也不是真的同絕塵動怒,隻是徒做做樣子。
張管家一言,他也就柔下聲來,“罷了罷了,苓兒你先去休息,我去替你查查王爺人到何處了,到時王爺來接你,你可不許再耍小性子。”
絕塵垂著頭,肩頭輕顫,一副悉聽教訓的樣子,“苓兒……苓兒知道了。”
管家命丫鬟收拾了番何若苓的屋子,即便使命是貼身保護絕塵,男女有別,藍雲也不能住在滿是女眷的東院,被安排在了西廂客房。
兩人分開前,絕塵避開管家,吩咐藍雲趁夜動身,去探探衛冉那邊情況,否則她實難安心。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屋子,陌生的人。
絕塵心知何斟不戳破她假何若苓的身份隻是一時,心中起伏難定,滿是思慮。
指尖撚起茶盅,倒了一杯清茶,淡淡的茶香在舌尖縈繞漫開,她這才心定了些。
此時恰聽得屋外響起一陣輕弱的敲門聲,“小姐,老爺讓奴婢給您送洗澡水來了。”
絕塵輕道一聲,“進來。”
見來人是鵝黃色衣裙的俏丫鬟,明顯比青兒年長些,皮膚白皙,雙頰暈紅,含著怯意,眼波流轉,嫵媚惑人。
她將一盆盆熱水倒進事先備好的木盆,灑上緋紅的花瓣,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笑意盈盈的盯著絕塵。
絕塵被看得不甚自在,挑了挑眉,柔聲道,“你可以走了。”
那丫鬟仿佛沒聽到,依然是看著她。
顧盼生輝的眸,猶如一團火焰,要把絕塵吸進去,開口的聲音也是柔媚酥到了極點,“老爺說,要歡兒親自服侍小姐。”
原來是叫歡兒。
青兒不在身邊,她作為冒牌的尚書千金並不敢貿然開口,這裏是京都,不單單是何斟,多少隻眼睛都在暗中盯著她,想看她出醜出錯。
她一步錯,暴露了身份,帶來的災難,那可不是一句話可以解釋得清的。
絕塵一時間摸不透何斟在打什麽主意,讓丫鬟來服侍她洗澡?他絕不可能安那個好心。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在懷疑她的性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