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頂替
“不知夫人可認識一個叫做絕塵的人？”
這一語落下，猶如一記交錯的電閃雷光劈在絕塵腦海中。
她挑了挑眉，壓下心頭的軒然大波，雲淡風輕的吐唇，淺淺二字，“不知。”
“是嗎？”覺悟興趣索然的打量著絕塵。左看右看，除了臉，確實沒有一丁點像絕塵師兄的，不過這性子卻是……
“覺悟，修得無理！”玄離暗自調整好紊亂的心緒，一聲喝斥將覺悟帶離絕塵身邊。
覺悟無辜的撇了撇唇，心道玄離師兄難得發火，今個兒都給他碰上了，真是倒黴。
玄離微微睜大了眸，示意他閉嘴，轉身對著絕塵一行人耐心解釋，“前段時間寺中一位師兄遭人殺害，師弟念師兄心切，將夫人認作了師兄，讓兩位公子與夫人看笑話了。”
她死了？
“……”絕塵不明所以的看著玄離。
青兒古怪的瞥了眼絕塵，臉色隱隱發青，“你……你胡說八道！你們師兄是男子，我們家夫人是女子，怎麽可能認錯！”
這一瞬間，主仆二人腦中閃過的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絕塵不解玄離的話是何意思。
若是想減低她暴露的危險，不是隨口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為好，為何偏要引到自己身上來？
青兒卻是猶如當頭棒喝，小姐不就是和尚麽？那個師兄該不會那麽巧就是小姐吧？
她忽然想起月前真小姐失蹤，老爺就是在這一代找到的假小姐……
忠心的青兒第一時間想著護主，恰好掩去了絕塵不自然的條件反射，也讓眾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玄離身上。
覺悟表示有點懵，絕塵師兄遭人殺害？被害的明明就是普智師兄！玄離師兄為何要睜著眼說瞎話，難道這人真的是絕塵師兄？
轉念再一想，若是絕塵師兄，為何要藏著掖著絕塵師兄的真實身份？因為絕塵師兄是女兒身？
可惜他縱是一肚子的疑惑，在接收到了玄離的禁言令後，哪還敢多說半句。
根據他現有的經曆，越是少發怒的人發起怒來越是可怕，相反，越是經常發怒的越是個軟柿子，比如說普善師兄。
他真不知等這群人走後，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麽……
一陣惡寒。
三人各懷心思，看客也是一臉深思，隻聽玄離溫潤的嗓音一如既往的隨和動聽，“不容相瞞，便是小僧在初遇夫人時，也是險些認錯，私下確認了數遍，方才確定夫人不是師兄。”
衛霖羽與文璟珵四目相對，交錯閃過一道銳利的鋒芒，很快給他掩在了如沐春風的笑意下，“咦？小師傅剛才不是還說師兄遭人殺害，難道人遭殺害還見不著屍首，用得著確認那麽多遍？”
這一答一問的兩人皆是溫潤，隻是一個笑裏藏刀，一個平靜裏掩著波濤駭浪。
“這……”玄離一臉難色的望望絕塵，再看看衛霖羽，似是極為猶豫道，“施主莫怪小僧多想，我們確實發現了師兄的屍首，隻是師兄遭賊人麵目全非，毀了相貌，所以小僧初初真以為是師兄為了躲避仇家，男扮女裝回來了。”
衛霖羽倒是愛上了挑他話中的漏洞，勾唇笑著道，“你怎知你師兄是被仇家殺害，而不是其他原因？”
玄離早就編排好了說法，溫聲細語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有所不知，師兄為人和善可親，在師兄弟間極有人緣，絕不可能在寺中結怨，恰好師兄遇害前曾單獨下山辦事，不是仇殺還能是何？”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同理，最危險的辦法也不失為最好的良策。
昨夜他唯獨沒有告訴絕塵一件事。
前些日子，他下山巧遇那透露送親隊帶走絕塵消息的農戶，農戶說前幾日曾有人問他和他當初問的一樣的問題。
形容其相貌打扮，恰與衛霖羽一模一樣。
遂打從一行人進寺起，他就在觀察衛霖羽，而衛霖羽同樣也在觀察著他，他感到了危機——
文璟珵很有可能懷疑到絕塵身上來了，如絕塵所懷疑的，來此也不是出於簡單的歇腳目的……
絕塵必須去京都，替身身份絕不可暴露。
在這裏他讓絕塵頂替普智“死”去，雖鋌而走險，卻恰恰可以幫絕塵洗脫身份，將一群人的關注點從他身上移開。
假以時日，便是文璟珵懷疑到絕塵不是何若苓，他的真身已死，隻要寺中僧人統一好口供——死的人是絕塵而不是普智，那麽文璟珵也就無從查起。
這是他短時間能想到的，最完美的退路。
覺悟深深為自己的後路表示擔心，在一旁可憐兮兮的吸了吸鼻子。
配合玄離一番話，就像是在感傷莫名而死的“絕塵師兄”。
氛圍有些尷尬沉悶。
玄離編的謊言足以以假亂真。
被迷惑了的兩個對手，一個目不轉睛的觀察著玄離，仿佛要將他的臉看穿，一個心中思緒纏繞，若有所思。
按照玄離的說法，那位被害的絕塵師兄曾下過山，恰好還和何若苓長得極為相似。
這代表了什麽？
是否當初何斟的人抓的正是這個絕塵？
隻是何斟為何要殺了絕塵，隻因他與何若苓長得相像？亦或是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如玄離所期盼，文璟珵的追查思路被引向了另一個方向。
隻是這個方向能維持多久，能支撐絕塵走下去多久，就要看絕塵自己了……
“霖羽，莫要為難小師傅，走吧！”文璟珵沉思著沉吟，複雜的眸掠過眾人，包括絕塵，聲音充滿了威嚴的磁性。
絕塵沒有去看玄離，因為她辨得出文璟珵眼眸深處正流淌比寒潭還要深沉的光芒。
衛霖羽打著哈哈道，說了幾句節哀之類的體麵話，然後趕緊跟上了文璟珵的腳步。
後麵的路沒有那麽多拐彎抹角，不用玄離領著，幾人順順當當出了靜林寺，到頭來玄離也隻是跟在四人身後送行。
當絕塵邁出靜林寺的大門，掌心已是捏了一把冷汗。
隻是短短須臾，卻猶如進行了一場生死懸殊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