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落腳
馬車上，絕塵自是聽不到遠處圍集的人群中的議論，隻見車隊停在了村口，衛苒魁梧的背影同一個胡須花白的老者攀談著，模模糊糊能聽到二人的對話。
簡單來說，就是衛苒以商隊的名義請求老者收留他們住宿一晚。
這個老者應該是村中的長老級人物，言語中有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威懾力，與衛苒交談起來不卑不亢，倒是一點都不像普通的農戶。
那一群青壯年候在其身後，雖交頭接耳，卻是麵含著尊崇。
清冷的目光掃過人群，絕塵微微眯起了眸，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村子裏老老少少，為何唯獨沒有女丁？
很快交涉成功，衛苒簡短的向文璟珵匯報了下交涉情況，車隊由老者領著，始進了村子。
借著尚未完全暗下來的天色，絕塵打量著窗外。
這是一個不是很大的村落，放眼望去，隻有十多間竹屋，在村口有著約一畝的菜地，旁邊有口井，應該是一個村子的水源。
“主子，到了。”
馬車緩緩停下，衛苒沉厚的嗓音打斷了絕塵的思緒。
文璟珵先下了車，然後在車一側等著絕塵，待她跨出前腿，伸手攙住，把她整個重心都倚到自己身上，攔腰抱住，輕輕一帶，輕而易舉的落地。
絕塵詫異於他溫柔的舉動，他這是擔心她的傷勢？
“小姐！”青兒小跑著奔到二人跟前，一臉的喜悅。
衛苒不比衛霖羽，悶的很，一路上半句話都沒說，實在是憋死她了！
現在終於解放了……
絕塵沒來得及細想文璟珵這一動作的寓意，便給青兒一語召回了神。
恰好文璟珵剛把她抱下車，手臂還攬在她腰間，青兒走近了才看清，悔得恨不得咬舌。
她貌似破壞了王爺同小姐親熱？
衛苒跟在青兒後麵，看到這一幕，心頭有些震撼。
微沉的暮色下，文璟珵一身絳紫色衣袍，懷中攏著一抹清淡的身影，沉斂中多了分柔和。
這是那個叱吒沙場冷酷無情的逍遙王嗎？
他跟著文璟珵征戰多年，從未見過他對一個女子那麽的溫柔。
“咳咳，主子。”衛苒輕咳了聲，為防不遠處的老者聽到，刻意壓低了嗓音，“村中隻有這一間空屋子，今晚您與王……夫人便住在此，其他人在屋前駐地紮營，也好護您安全。”
文璟珵垂下擱在絕塵腰間的手，似乎方才的溫柔不曾存在，低沉的聲音摻著冷酷，“看好貢品，若是貢品有什麽閃失，本王第一個拿你是問！”
“是，王爺！”
絕塵從文璟珵懷中解脫，給青兒一蹦一跳的拉到一旁，關切的環視著她，“小姐，奴婢擔心死你了，幸好王爺體貼小姐，今晚在村中暫作休息，要不然……”
他是體貼她才同意在此歇腳的？
絕塵麵上浮現一抹複雜，可他並未表現出來，按理說，他不是該好好表現才對嗎？
老者見二人下車，邁著沉穩的步子迎了上來。
方才隻是遠觀，近了看，絕塵才發現這老者年紀並不大，隻是頭發胡須皆已花白，令人產生的錯覺。
根據他皮膚的鬆弛狀況來看，頂多不超過四十歲，麵貌算是中等偏上，一身粗布麻衣，難掩其骨子裏散發出的屬於領導者的威嚴。
他的目光掃過絕塵，眸中劃過一抹精光，“這兩位便是景公子和夫人？”
文璟珵微微頷首，雙手合十作揖，倒是頗像商人，彬彬有禮，含著幾分精明，“老人家叨擾了，正是在下和內人，敢問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者隻是淡淡一瞥，那精光如火花瞬間消逝得不見蹤影，“哈哈，公子與夫人真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老夫商無紀，公子也看到了，這裏隻是個人煙稀少的小村莊，若是有招待不周，還請海涵。”
文璟珵笑道，“商前輩嚴重了，能有一間屋子給在下和夫人留宿，已是足矣！”
商無紀搖首，眸中含著讚賞，“我肖家莊已是有數十年未有外人留宿，公子年紀輕輕便能領著這上百人的商隊行進於荒野中，想必氣魄智慧定不同常人，老夫可有榮幸邀請公子到屋中小下一盤棋局？”
文璟珵抬了抬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絕塵目送著二人消失在夜色中，衛苒走到其身前，“夫人，主子吩咐你先行去屋中歇息，他稍後便回來。”
“嗯。”絕塵望向老者離開的方向，眸中閃著不明的光芒。
青兒去熬藥，衛苒跟著去幫忙，絕塵隻身一人跨進竹屋，環顧四周。
還真是一間簡單清雅的屋子，牆上隻掛了幾幅字畫，屋中隻有一張床和一對桌椅，檀木的材質散發著古典溫潤的光澤。
在那幾幅字畫中，一張女子的畫像引起了絕塵的注意。
畫中女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一身粉衫，在桃花林中衣訣翩翩，嬌俏中攜著幾分颯颯英姿，用這樣一句話形容再合適不過——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陌生的容顏，絕塵卻隱隱覺得那眉目間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對眼眸，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蔥白的指尖摩挲在畫上，最後停留在畫右下角一排小到幾乎看不見的字上。
“庚元一一五年，季無殤繪。”
庚元？
絕塵不知自己竟念出了聲，隻是微蹙著眉，看著那排小字。
庚元那是前朝的紀年年號，庚元一一五年……她記得沒錯的話，就是文璟珵篡位那年後一年，也就是辛元二年。
季無殤……這個作畫者是何人，竟敢延用前朝的年號……
“小姐，你在看什麽吖？”青兒捧著藥碗，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絕塵背後。
絕塵正想得出神，驚得猛地轉身，結結實實把青兒嚇了一大跳，“小……小姐，你怎麽了？”
“沒事兒。”絕塵麵色有些發白，一把奪過青兒手中的湯藥一口氣飲盡。
苦澀的滋味蕩漾在口中，心中才鎮定了些。
季無殤，商無紀，這是否是個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