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喂藥
這樣一來，他想把慧心與聞阮心撇開關係都不行！
正確的說，是她、慧心與聞阮心間的關係。
絕塵想到了聽完故事時，心裏說不清的那種感覺，眉頭不禁擰成了一團。
她討厭這種感覺，本該是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她為何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同時也隱隱有種恐懼，就仿佛有什麽她肉眼看不到的危機在朝她步步緊迫。
給何斟帶走當晚，她在樹上留下了標記，已過了十多日，相信玄離師兄擺脫了黑衣人定會看到標記，循著襄陽而來。
剩下的，她能做的除了繼續循著聞阮心調查，便是靜養和等待了。
待朝霞布滿天空，絕塵終於有了些倦意，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終是遲遲睡去。
絕塵不知道，她的直覺確實準到了一種可怕地步，隻是事實是如何，也隻有等到來那一天才能揭曉……
絕塵醒來後，青兒喜滋滋的向她炫耀著一上午受到的待遇。
文璟珵似是真心誠意想要向絕塵表達歉意，吩咐林媽親手給絕塵熬製湯藥，還親自送到了絕塵屋中。
當時青兒守在門口，本想叫醒絕塵，硬是給文璟珵狠狠一瞪給喝住了。
但這並不影響此刻青兒說得眉飛色舞，“小姐，你不知道，那個林媽可是王爺的奶娘，據說是王爺逝去的生母德妃身前的丫鬟，在這襄王府除了管家，那便是資格最老的下人啦！而且王爺厭女色，襄王府十多年來都未曾有過女眷，林媽卻一直留在府中，可見其在王爺心目中有多重要！小姐，奴婢真為你感到高興！”
高興？
絕塵隻覺得“受寵若驚”。
昨夜她不過是一句搪塞文璟珵的話，沒想到竟給他當了真。
不，這句話應該反過來說，沒想到他竟是認真的想要求和的，甚至不惜拉下臉麵為她做這些小事。
“小姐，你有沒有在聽青兒說啊！”
青兒不滿絕塵冷淡的表現，委屈的扁起了小嘴，心中暗暗替絕塵著急。
小姐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王爺這可是在示好啊！
那個傳聞中令敵軍聞風散膽的逍遙王，那個傳聞中不沾女色的逍遙王，竟有如此柔情的舉動，小姐是何等幸運啊！
這天底下多少女子羨慕不來呢！
絕塵捧著本書，一頭栽在書中，隻是淡淡抬起眸，看了一眼青兒道，“有，你繼續。”
青兒真是佩服絕塵的淡定，“小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看什麽書啊？”
這種時候小姐不是該趁勝追擊，柔情蜜意，一舉攻略王爺嗎？
絕塵不以為意，“現在是哪個時候？”
區區一碗湯藥便想打發了她，怎見得出他的誠意？她要的可不止是這些，若是他連道個歉都道不起，她絲毫不想收回對他的成見，與他和平相處。
“呃……這個……”青兒被問的說不出話來，吞吞吐吐半天，沒了方才的伶俐口齒，“小姐……小姐你知道的啦！”
她大致也感覺得到小姐對王爺的不滿，更是理解小姐不滿的來源，心知這一時半會兒是改變不了小姐的想法，索性王爺這邊先示好了，便也就作罷。
絕塵傷勢嚴重，還不能下床，看書是她唯一打發時間的閑暇娛樂。
她是很想這便著手調查聞阮心這條線索，可無奈心有力而身不由己，就連身上這黏膩的不適感都不能洗去。
這種感覺簡直糟透了——
柳葉秀眉微微蹙了蹙，絕塵問道，“衛公子可有說我何時才能沐浴？”
經絕塵這麽一提醒，青兒倒是想了起來，“小姐萬萬不可沐浴！今個早上衛公子千叮嚀萬囑咐說了，小姐這外傷必須擦上四日的藥粉，才能見初步好轉，一碰水便前功盡棄了！”
“臨走前？”絕塵目光終於從書中挪開，落在捧著藥碗步至床頭的青兒身上，“衛公子可有說他去哪兒？”
青兒想了想，“奴婢也不知道，衛公子天蒙蒙亮便乘著馬車離開了，離開前特意去了趟奴婢那兒，估摸著是要出遠門呢！”
“是麽……”絕塵細小一聲呢喃，湮沒在深沉思緒中。
衛霖羽是文璟珵最信任的兄弟，文璟珵忽然求和，衛霖羽緊接著出了遠門，這兩者間是不是有某種聯係？
“小姐找衛公子有什麽事嗎？”青兒心思單純，未察覺絕塵的深思熟慮，輕快的口吻說著，舀起一勺湯藥送到絕塵唇邊。
“沒什麽。”絕塵稍稍挪了挪身子，吞下湯藥，一瞬間苦澀鑽進了心窩子裏，她破天荒的問了句，“王爺人呢？”
青兒臉上綻出一抹喜色，一對黑曜的眸子霎亮，“王爺他——”就在府中……
尾音未落下，一隻健壯有力的臂膀推開了房門，“王妃找本王有事？”
今日他著了身寶藍色的錦袍，斂去了自身戾氣，多了分優雅，那幽深的眸底含著的微亮光芒，更是將他平日裏粗獷冷硬的線條勾勒得柔和了許多。
絕塵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以前所未有的灼熱光芒，“苓兒就不可以私下提及一下王爺嗎？”
然而這其中絕不包含什麽特殊的情愫，更似是挑釁。
“自然可以，王妃是本王的妻，把本王放在嘴邊心中，自然是人之常情。”
落下平平淡淡一語，不知文璟珵在想些什麽，步履矯健的走到青兒身側，接過她手中的藥碗，“本王來，你退下去吧！”
天呐！王爺親手給小姐喂藥？！
青兒仿佛見了鬼似的，舌頭捋了好久方才平順的說出一句話，“王……王爺來喂藥？這不大合適吧？”
文璟珵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合不合適，難道還要你一個下人來教本王嗎？”
青兒實為擔心主子心切，怕二人獨處生出什麽摩擦，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平和全沒了，話說出了口方知悔，嚇得麵無血色，“奴婢……奴婢不敢啊！”
這便是他的誠意？
絕塵沉靜的麵容陰鬱了下去，幽幽一句提醒，“王爺……”
換做是府中，這樣以下犯上的家仆，文璟珵早該處罰了，可青兒偏是絕塵的丫鬟，他現在動不得。
“那就給本王退下！”冷冷一聲命令。
“是……是的，王爺！”
青兒哆嗦了下，忙退出了屋。
這下屋子裏隻剩下文璟珵和絕塵二人。
在詭異的沉默中，文璟珵搬了張凳子在絕塵旁坐下，舀起一勺熱乎乎的湯藥，先是放在唇邊輕吹了口，然後才送到絕塵唇前，比起青兒方才的服侍，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說他動作一氣嗬成，嫻熟至極，讓人很難想像出自堂堂逍遙王之手。
絕塵愣了愣，已是給雕著青花瓷圖案的瓷勺撬開了唇，那苦澀的味道再一次在口腔中蕩開……
“苦？”文璟珵雖是一句問句，卻是篤定的口吻。
雖隻是一瞬，他還是看見了絕塵微微皺起的眉頭。
行動甚於話語，他伸手在懷中摸索了一陣子，掏出了個透明的小瓶子。
剔透的玻璃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晶瑩的光芒，瓶中不少顆五顏六色的珠子靜靜躺在其中，霎是好看。
文璟珵晃動瓶子，倒出一顆置掌心，指尖撚起不待絕塵反應塞到她口中。
這回絲絲甜味兒在唇齒間蔓延，很快覆蓋了那抹苦澀。
“沒想到王爺竟有隨身帶糖果的習慣？”絕塵回味著那甜味，本想揚起的含著諷意的唇間垂下，心頭莫名的複雜起來。
他似乎並不像表麵上的那麽無情……
文璟珵並未停頓手中的動作，繼而喂了口湯藥，垂下眼簾，稀鬆尋常的口吻道，“以前母妃身子弱，本王經常這樣揣著些糖果在身，在母妃吃藥時逗母妃開心，十多年也就成了習慣。”
絕塵未曾想他會在自己麵前大大方方提起尉蘭昕，不由得再愣了愣，“王爺這是想打同情牌？”
“不，王妃大概是誤會了，本王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文璟珵動作很快，絕塵再未感到一絲苦澀，一碗藥便喝了個精光。
抬眸，那晦澀的眸宛如枯死的深井般毫無波瀾。
原來方才他說出那段話內心也並不平靜，或者說，他看似平靜，實則一切情緒隱藏在那深邃的眸最深處，令人難以察覺。
絕塵忽然對他生了一絲憐憫，他這個逍遙王看來也不似表麵的逍遙。
再倒出一顆糖，看著絕塵主動接過去，文璟珵方才揚起唇，眸中有了些許暖意，“王妃好好休息，本王遲些時候再來看你。”
絕塵微笑著頷首，心中暗暗對他少了一絲芥蒂，“苓兒等著王爺的誠意。”
文璟珵已離去，那甜絲絲的味道卻還輾轉在唇齒，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