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無法彌補的傷痛
“雖然對她有些過分，不過相愛的人才更應該在一起，不是嗎？”夏宸柔聲安撫，他的手，輕輕撩開遮在她額頭的發。吻就像生怕弄疼她一樣，如淺蝶停觸在她光潔的眉間。
“你……你愛她還是……愛我？”快死了，張戀不想留任何的遺憾。她要聽聽，心愛的男人，究竟愛誰？
“愛你。”不作遲疑，夏宸聲音哽咽。
“謝……謝……雖然知道你在騙我……但我……還是很開心。”
“宸可不是騙你，在隆建國提出交換時，宸首先想要換出的人是你。”就怕她不相信似的，正聚精會神開車的宋子賢也插聲進來。說著令張戀覺得最動聽的話。
夠了，這就夠了！死而無憾。
那雙生輝的眸子，望著夏宸笑，瞳的深處，清晰倒映一個雙眼泛潮的男人。
“夏宸……夏宸……”男人縱身一躍，眼前再也沒有他的影子。頭一陣劇痛穿插而來，米果尖叫醒來。
“你醒了？”病床旁，坐著身穿製服的民警。
起初，米果看他眼神泛著迷惑，大眼睛裏盛著懶惰的迷光。漸漸，思緒回籠，想到天台上那一幕，米果無法接受，她突然大力地抓住民警的手，情緒失控，“夏宸……夏宸……”
她沒辦法從嘴裏說出“死”這個字！
“放心，夏總沒事，他現在好好的。”她的力氣那麽大，指甲都掐進肉裏，民警疼得齜牙咧嘴，卻隻能任著她，臉上還要苦苦掛上微笑。
“不可能，我親眼看他……”太震驚，米果不相信，她搖頭，甚至雙手捂耳，拒絕民警的欺騙。
知道不說實情她無法安心，民警遂用平緩的聲調，將他們的布局細說一遍。可米果還是覺得這如同美國科技大片的場景不可能實現，為了讓她相信並安心，民警給同事打去電話。米果接過手機，從對方嘴裏得知張戀正在某醫院搶救，夏宸平安。
戀戀！
擔心張戀，身體欠佳的米果不顧警察和護士的阻攔，一心要衝到張戀所在的醫院去。
阻止不了，民警隻好開車，送她過去。
車上，米果心跳快得她自己都控製不了，雖然極力告訴自己冷靜，可沒辦法，她一點也靜不下來。
“米果小姐，在你睡著的時候醫院給你做了檢查，基本沒大礙，不過具體情況醫生說還得等你醒來後再問診。”民警說著離開醫院時醫生交待的話。
米果根本沒有心思理他，此刻她的心全飛到張戀那去。她隻點頭，哼哼兩聲表示聽到了。其實她的耳朵很疼，尤其左邊，嗡嗡不止，像水流進去。濕漉漉不透風的感覺！
可現在這不是關鍵，戀戀那裏才是最需要關心的地方！
警車一路馳騁，伴著警笛，無車敢擋。
醫院內，搶救室外坐著焦急等候的眾人。張母靠在丈夫懷裏嚶嚶哭泣，夏宸第一次彎下挺直的背脊，他雙手支在腿上，頹廢無力的撐住額頭。短削的發就早淩亂，洗了手，墨色發間映襯著他如玉的指尖。
忽然，搶救室門開，眾人緊張地圍上去。
“醫生，我女兒她怎麽樣？”
醫生麵色沉痛看將自己牢牢圍攏的眾人，口氣沉痛，“她體內多處器官受損，尤其脾髒全部破裂。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趁現在，和她說說最後的話吧。”
“不……”張母受不了，撕心大啕，雙腿頓時軟得失去力氣，整個人就往地上滑，“戀戀……我的女兒……戀戀……”
警員們也難過，紛紛上前將痛苦的老兩口攙扶住。雖然有所預期，但夏宸還是無法接受的往後退，宋子賢極快用身體攔他身後。就連他都心口泛酸，疼意明顯，更何況是夏宸？
不過事已至此，他隻能勸，要在生之人看開，“宸，已經這樣了，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陪她度過最後的時光。”
最後的時光？
宋子賢的聲音徐徐穿進耳膜，卻令夏宸心如刀絞。
護士們將戴著氧氣罩的張戀推出來。她麵色幾近透明，鴉翅般黑漆漆的睫毛在下眼瞼投擲出兩彎半弧形的陰影。
張母和張父聲嘶力竭，老淚縱橫。護士將張戀往前推，老兩口被警員們攙扶在後，哭聲回蕩在寂靜的長廊，令人心碎。白熾燈照亮了肅穆的氣氛，空氣凝固。
當米果匆匆趕到醫院，得知張戀就快不行。她想看看張戀，門口，卻被宋子賢攔下。他搖搖頭，聲音很低很低，“她沒多少時間了，就讓她和最愛的人多待一會兒。”
“戀戀……”米果傷心，眼淚瞬間滾落出來。
透過病房的縫，她看見床上張戀雪一樣白的臉色，床邊有兩位鬢角泛白的長者，咬著手指隱忍地哭著。而夏宸坐在床畔，他的掌心內，握著張戀柔若無骨的小手。
病房內極其安靜，隻有醫療設備工作狀態中的嘀嘀聲，有節奏的循序響起。
“宸……”張戀雙眸含情看坐在床邊的俊逸男人，目光眷戀，嘴角淺淺漾著柔美的笑。
“我在。”夏宸拚命的穩住聲音，身子壓下去，麵容往張戀的方向湊近，兩人離得很近。
張戀依舊癡癡看著他，漂亮的小臉，白若梨花。
“我……想去羅馬。”
夏宸點頭，“嗯，等你好了，我們就去。”
“我……現在就想去！”剛才夏宸說她病一好就複婚，張戀好開心，能在死前聽到這麽美妙的謊言，她幸福得想落淚。可不行，她不能哭。他的容顏，看不了多少了。因此，每一眼都不能浪費，每一眼都要清清楚楚，不能朦朦朧朧。
夏宸指尖溫柔輕觸她灰色的唇，憐愛地笑，“你就不能不使小性子麽？”
隨他指尖在唇瓣描摹遊走，張戀極輕極輕，小弧度移動著嘴唇順他指尖遊弋的方向。他目光似水，溫情撩人。這一刻，時光默默美好，就算生命在此刻停駐，也別無可歎！
門外的米果手掩唇鼻，眼淚越來越多。她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張戀的病情，還是對兩人之間那種生離死別之痛的深刻體會，亦或是夏宸對自己“負心”而強烈撕裂出的心疼……
太多太多複雜的情緒湧上來，她哭得無法自製地蹲在地上。一側的宋子賢心情沉重，他牙齒緊緊咬著，咯咯作響。
“咳……咳咳……”突然，張戀猛地大咳，眾人駭得靠上去。隻見從張戀沒有色澤的唇間噴出一口鮮血，血染紅她麵前的雪白被單，像一大朵嬌豔張狂開著噬人大口的泣血杜鵑。
“戀戀……”張母張父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夏宸將她冰冷的小手握得緊緊，仿佛捏著的是她的生命，稍一鬆手，她就會離他們而去。
“宸……夏宸……”能感覺生命地流失，張戀大口大口喘息，不停喚心愛男人的名字。
“我在這。”夏宸聲音泛哽，眼眶又濕又燙，眼前的人都快看不清。
就連呼吸都費勁，但張戀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她張大嘴巴，嘴角赤紅一片，耗盡全身的力氣想要擠出心窩裏最深的一句話。
“我……我……我想和你……在……在……一起……”在又痛苦又幸福的說完這句話後，終於，張戀臉往夏宸的懷裏偏，永遠閉上眼睛。
“戀戀……”淒厲的哭聲響徹病房，繞過半敞的窗，直衝夜色。
戀戀！
門口，米果哭得不能自己，透過迷蒙的視線，她見夏宸將張戀摟在懷裏，緊緊捂住，兩人的身子密不透風。他的吻，一下又一下，細致耐心地落在張戀臉上。
宋子賢默哀，他看米果，摟起她，“讓他們安靜會兒，我們走。”
“手機借我。”她啞著聲音，忽然向宋子賢攤手。
雖然不明白她要做什麽，但宋子賢還是依言遞上手機。走廊上站著許多張戀的同事，米果木然的穿過他們，來到樓層的平台間，扶牆而站。沒有力氣，她如脫了線的木偶軟軟的滑坐下去。
幾步外的宋子賢見了，心一驚，想扶她起來，不過想了想，他又僅僅是在原地站著。
給孫心然打去電話，米果覺得大腦充血，就像一個灌滿氣的球，下刻就會呯的一聲爆炸。四分五裂！
沒等多久，那邊傳來好友興奮的聲音。背景很吵，大年初一，她似乎正和家人玩樂。
“心然……心然……”這個時候，米果唯一想到能哭訴的對象，就是她。
聽到是米果，又是陌生號，孫心然擔心得不得了，一個勁問她出了什麽事。
米果抹淚，可那些滾燙的液體如何也止不住，濕了她的臉，濕了她的衣，她的整顆心，都濕得徹底！
“我好難受，我好難受，我快死了……”由於哭泣，她聲音斷斷續續，把孫心然嚇得魂飛魄散，直問她在哪兒？要馬上趕過來！
心怎麽會這麽痛？
看米果靠著牆角哭得像個被人遺棄的小孩，宋子賢心有不忍，他回頭，看看來時的方向。隱約從遠處傳來令人悲痛欲絕的哭聲！長長的走廊，並無一人。
腦子昏昏沉沉，米果隻記得是宋子賢送她回家。沒有洗澡，甚至連臉都沒洗，倒床上，身下的柔軟好似可以令她暫時放鬆。那一刻，她阻絕去想許多事，讓腦子完全休息，哪怕僅僅是片刻也好！
這兩天遭遇的事太多，承受的痛無以複加。窗戶已經兩天沒人開過，有淡淡月色漫進，為室內籠了一層淺淡的光影。床上，嬌小的人兒連被子也沒蓋，就那樣直挺挺躺著。她好像是睡著了，一動不動，宛如雕像。
之後的日子，夏宸兩天沒有回來。米果把自己關在家裏，對碼字這件事來說，她向來自詡勤勞的小蜜蜂，文品五顆星。可受到的刺激太大，雖然知道辜負了讀者和編輯的期待厚愛，但她實在沒心思碼。更沒力氣在短時間內走出那段灰色的陰影。
她終日渾渾噩噩，一日三餐餓了就煮點白米飯，用醬油拌拌入口。
隔天晚上，消失兩天的夏宸終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