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沒賣你
賣他？他又不是菜市場的豬，賣他做什麽？
米果不懂，也覺得他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很怪異，剛要抬起頭來，想問個究竟，即刻被他眸裏深處那抹明顯的傷痛怔得忘記呼吸。
深邃冷冰的目光，卻是滲滿不屬於他霸道性格與陽光外形的憂鬱和傷心。錯不了，米果認為那抹與他極不相襯的無助，此時此刻，就是屬於他。盡管一切都是那麽不可思議，不合邏輯。
但事實就是如此！
這一刻，米果心頭有種異樣情愫流過。她沒時間分析這股異樣緣起為何，隻覺得疼，心尖的位置，抽絲一樣。
“悄悄話說完沒？”夏妍出聲打斷陷入陌生氛圍裏的兩人。
莫名的情緒被打擾，米果抬眼看站在門邊的美女姐姐，衝她點頭。米果後才小心翼翼看麵前的男人說，“那……我去了。”
她站起身，可思緒還困在剛才的驚詫中，她一步三回首，對上夏宸直勾勾盯著她的視線。心的深處漸漸滋生出異樣關懷，雖然她也覺得無法理解，但事實就是如此，怪異的是這一刻，她竟不想阻止。
二樓餐廳，顧客零零星星坐在各張桌上談笑風生。找了處角落的位置，蓬勃綠植替兩人拱起絕對的隱密。
服務員拿著餐牌過來，米果翻開，隨便一個價位都高昂得令她咋舌。
“給我來杯白開水好了，謝謝。”掂量著荷包重量，米果將餐牌還服務員手上。
夏妍微笑，“不用客氣，今天我請客，你看你那麽瘦，放開來吃。”
她說話完全沒有譏諷和壓人的高傲感，友善、親切，如果單從朋友角度來說，米果很喜歡她。
服務員禮貌笑著，又將餐牌放米果麵前攤開，她不好意思露出笑意，舉起一根手指，可愛的說，“那就麻煩你再給我來杯冰淇淋，外加一個慕斯蛋糕。”
為了舒緩米果的不自然感，夏妍合上餐牌，體貼地說，“給我來一樣的。”
服務員走，兩人麵對麵，米果這才感覺緊張。
進入正題之前的醞釀和等待，最最折磨人！
餐廳內播放著優美輕柔的音樂，米果卻如坐針氈，她眼神不安地四處亂瞟，緊張得鬢角冒汗。
“米小姐是哪裏人？”夏妍紅唇輕啟，采用循序漸進的方式。
“我是本市的。”米果像小學生坐姿挺直，顯得拘束。
她嚴肅正經，逗得夏妍止不住樂。“別緊張，就當咱們是老朋友，隨便聊天就行。”
能不緊張麽？自己是被夏宸花錢雇來的，如今麵對他的家人，做賊心虛，良心難安！
她點頭連連賠笑，突然之間，夏妍發現，對麵的女孩雖然五官並不驚豔，但十分耐看。眉眼彎彎，鼻翼小巧，尤其嘴唇唇瓣飽滿，緋色誘人。
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這是她再看米果時腦子迸出的又一個印象。
被她幽深的眸光盯得不好意思，米果低下頭，不敢對視。
女孩這般，夏妍才驚覺自己看入了神，她緩了緩，又問，“米小姐父母還好嗎？”
“我是孤兒。”米果又再看她，目光平靜。
這事之前就和夏宸說過，米果覺得並不必遮遮掩掩。
夏妍卻大出意外，她沒料到對麵的女孩有這麽可憐的身世。夏妍漂亮的眸子驚得睜大幾分，再開口時才發覺有些口幹。她微咽喉，柔聲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米果搖搖頭，她瑩潤的大眼睛眯成兩彎新月，“我不認為我可憐，我能來到這個世界，那就說明我像其它人一樣，也有過父母，隻是他們離開我了而已。但我沒什麽可抱怨，也沒什麽好傷心，畢竟我曾經擁有過他們啊，對我來說我就已經很知足，也很幸福。”
曾經確實也有過傷心，尤其在被人欺負，找不到人替自己出頭時，米果都會號啕大哭。為什麽別的孩子有媽媽給他們擦臉，為什麽別的孩子可以坐在爸爸肩頭遊戲，自己卻沒有？
她難過，醒來哭，哭著又睡。尤其後來被領進朱家，小小年紀就被當牛馬使喚，她曾不止一次想逃，想去找爸爸媽媽。但世界之大，天邊看似近在眼前，實際卻永遠沒有盡頭。小小的她去哪裏找？
後來漸漸長大，她一得空閑就跑回孤兒院。沒有沒有，媽媽從來沒有來找過她。太陽出來，她就坐在台階上，望著媽媽當年離開時的那條路，期望有天能看見媽媽拿著棉花糖回來接自己。下雨天，她就躲在屋簷口，透過細細雨簾看那條巷子，企求媽媽撐著傘給自己帶來厚厚的棉衣。很多年過去，那條巷子已經被政府城改辦打造成新的住宅區。而孤兒院也被推倒，商業門庭拔地而起。
就算媽媽回來，她也找不到自己了。但，自己可以努力，努力讓媽媽看到自己。就算她不知道屏幕裏的人，就是她弄丟了的女兒。所以，她不能忍氣吞聲成為朱家童養媳，她不能恬不知恥爬上娛樂圈勢力人士的溫床。她要媽媽看到的，是健康，積極，樂觀，渾身充滿正能量的自己！
生在富貴之家，夏妍雖然能理解米果的不容易，卻無法深入體會，感同身受。她歎口氣，也是有些同情的，不想米果已經不如意的人生往後還會發生更糟的事，她幹脆直奔主題，挑明了說，“離開小宸吧，你們不可能。”
就知道是這樣的事，小言寫手可不是白當的！
米果緊眉，麵有為難，“現在是他不準我離開。”
弟弟那牛脾氣，夏妍也一陣苦惱，“生在我們這樣的人家，可能表麵上風光無限，但我們連做為一個人最起碼的感情都沒辦法隨心所欲，婚姻之事更容不得自己作主。”
自己，就是這樣一個活生生的案例！
想到這些，夏妍剛還柔美的花般笑靨漸漸敗了下去。她漂亮的臉上，浮現一縷令人心生不忍的淒然哀傷。
米果不說話，她不能體會有錢人的富貴痛，就像有錢人體會不到她的貧窮樂一樣。
輕輕一句話，塵封的往事呼之欲出。夏妍整理心情，將不再屬於她的情緒狠心地壓回心底。她又看米果，終是狠下心說，“我們並不清楚你和我弟弟之間究竟怎麽回事，但請你理解我們做為家人的心情。當然，像這樣貿然請你離開我們也覺得很過分。所以價錢上米小姐你可以提出來，無論多少，我們都會答應。不過請你千萬別誤會，我們這麽做並沒有看不起你，打發你的意思，這……隻能算是我們對你的一點補償。”
美女就是美女，打發和補償，相同語境裏明明一樣的性質，但由美女說出來，其內涵聽上去還真就不一樣！
忽然，米果想到離開房間裏夏宸的最後一句話：你敢把我賣掉試試！
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應該不是巧合，那就是他事先預料家裏人會走這步棋。難道……
猶如被道閃電劈中，米果渾身一驚。
莫非那個男人曾經被這樣賣過？
那個高傲狂妄，霸道不可一世的男人，曾經被賣？那個賣掉他的女孩，是他的愛人麽？
一種條件反射的決定，米果搖頭，語氣堅定，“不，我不要錢。”
“那你的意思？”夏妍靜待後話。
“我不會離開他！”米果說得鏗鏘有力。
她不想再看見夏宸那種哀傷的目光，仿佛被人遺棄，可憐無助。他是霸道高傲的男人，慣於發號施令，應該永遠高高在上，那才是雖然令她討厭，卻熟悉的人！很單純的想法和意願，他不應該受到傷害。
想到談話會是這樣，卻沒想到米果會拒絕得那麽嚴肅凜然。
夏妍怔，愣了足足有半分鍾，喉嚨終於能夠發出聲音，“我弟弟脾氣不好，我也可以看得出他對你並不是真心，那你為什麽拒絕我們的提議？”
“因為我愛他！”情急之下，米果大言不慚。
止不住，夏妍淡聲一笑，她看米果，眼神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的探尋，“也是，我弟弟那樣的男人，很難有女人不愛他。”
“我和她們不一樣！”不想自己被她歸類到愛慕虛榮的女人中，米果急切澄清。
“哪裏不一樣？”夏妍並沒那麽容易被唬住，她微抬下顎，樣子像極了法庭上的審判長。
“我……我……”米果支支吾吾說不上話，放在桌上的小拳頭無措地緊握著。
她愛夏宸嗎？才不是！會那麽說是因為她是個完全感性的人，僅僅因為不想讓他再受傷，不想他再被人賣掉，情急之下的口無遮攔。她是個護短的人，身邊朋友受傷，她總是第一個跳出去為朋友遮風擋雨。而夏宸，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無形之中，米果覺得與他已經牽扯出一種剪不斷的聯係。他曾說：從今往後你是我的妞，給我長出氣勢，不準被人欺負。
所以，自己是他的人。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吃裏扒外傷害主子的事，不做！
定了定神，米果凜著臉色，一派認真且慎重的說，“總之我不會離開他，這與賠償多少沒關係，而是我就想待在他身邊，多少錢也不換。”
談判破裂，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僵硬。
對她們大富之家來說，和身份普通的自己談話那是恩賜，自己應該心存感激才對，可她卻這樣不識抬舉地和她們硬碰硬，米果不知突然之間哪來的勇氣，她也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傲骨拍手點讚！
況且，況且對麵的美女姐姐一直慈眉善目，溫柔有禮。而自己這般不知好歹，會不會太過分？
不後悔自己的決定，米果隻是對美女姐姐感到抱歉。就在剛才她很霸氣地拒絕之後，現在的她甚至不敢看美女姐姐的臉。米果麵頰火辣辣的燙，心有不安。
米果的堅決大大出乎夏妍預料。夏家人都知道，夏宸領回來的“妻子”，毫無感情可言。既然沒有情感做依托，想要阻止相當容易。但對麵的女孩，反應叫人驚異之餘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