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隋唐篇

  楊林緩緩捋了捋花白胡須,麵上平靜無波,眸光深沉幽暗,讓人看不出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王爺,下官冤枉呐!”唐壁慌忙忙翻身下馬,跪倒在了楊林的跟前。剛剛靠山王就掃視了他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可就是這一眼,給他的感覺好似內心潛藏著的想法都被王爺洞悉,此時他覺得脊背處泛起一陣陣的涼意,額頭上開始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兒。


  “都是這響馬信口雌黃,胡亂攀咬,分明是窮途末路了想拉下官做墊背的!請王爺明察!”唐壁叩首道。他恨不得將程一郎千刀萬剮了才解氣,可他卻又不得不忍下這口惡氣,出言幫程一郎暫時保住這條小命兒,心裏別提多憋屈了!他道:“求王爺開恩,留這響馬多活幾個時辰,好叫下官同他當堂對峙,以證清白!”


  楊林那審視的目光著實讓人難以招架,維持叩首姿勢的唐壁整個身子都處於緊繃的狀態,額頭上的冷汗一顆接著一顆的冒出來。


  “本王自是相信唐大人不會做那勾結響馬、背叛朝廷之事,不過……”楊林沉吟片刻,繼續道:“不過此事事關重大,這響馬又當眾攀咬,若是本王不將始末查個清楚明白,而後將真相公之於眾,怕是會叫百姓誤解了唐大人!”


  聽聞方慕此言,身處人群中的方慕和羅成同時舒了口氣,高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他們兩個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飛身回秦家報信就是怕楊林當場砍了程一郎的腦袋,若是那樣他們跑得再快又有什麽用。


  “我兒徐芳何在?”楊林開口道。


  大太保徐芳上前一步躬身應道:“孩兒伺候父王!”


  “你帶一隊人馬將這響馬押到曆城縣衙嚴加看管起來,不得有任何閃失!”楊林厲聲吩咐道。


  方慕和羅成等得就是這句話。他們兩個隔著人群對視一眼,不需要言語,他們便已懂了對方的意思。方慕朝羅成所在的方向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而後領著士信從看熱鬧的人群中擠了出去。


  方慕同士信一路疾奔回去,進門時她已是俏臉緋紅,鬢角汗濕一片了。不待氣息喘勻,方慕便急急喚道:““哥哥,哥哥!”


  “小妹,怎麽這般慌張?難不成……”秦瓊此刻正在前院同諸賓客談話吃酒呢,見方慕如此急慌慌的朝他奔過來,心裏咯噔一下,麵上的笑容瞬間褪去,雙眸精光四射,氣勢陡轉淩厲。


  秦瓊伸手扶著方慕,而後朝單雄信等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跟過來,有要事相商。


  尤俊達心裏記掛著程一郎,吃酒席吃得很是心不在焉。方慕的身影一出現在大門口的時候他便瞅見了,噌的一下便站起了身。他這心裏頭慌啊,看方慕這著急忙慌的架勢,一郎怕是出事了!他哪裏還坐得住,三步並作兩步便追著秦瓊和方慕去了。


  “二哥,可是楊林老兒弄出什麽——”等到了東跨院花廳,單雄信便開口問道。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心急如焚的尤俊達給打斷了。


  “秦家妹子,一郎他是不是出事了?!”尤俊達這會兒也顧不得單雄信這綠林盟主的麵子了,大跨步來到方慕眼前,急急問道:“可是被楊林那老匹夫給擒了?!”


  “是!”方慕點了點頭,回道:“一郎哥哥說他便是劫皇綱的程咬金,還將唐壁扯下了水。我回來前楊林吩咐大太保徐芳將一郎哥哥押到曆城縣衙看管。表弟留在了那裏繼續查看情況!”


  “什麽?!”秦瓊大驚。他去唐壁府上報到的那日便聽唐壁提到了皇綱被劫一事,隻是他怎麽也想不到,劫了皇綱的竟是自家兄弟。


  “原來皇綱是你們倆劫的?!這可真是——你們可真是坑苦了兄弟們呐!”齊國遠嚎了一嗓子,說道。他心裏又是氣又是怨,先前他聽從單雄信號令,為了劫楊林送上京的皇綱很是辛苦奔波了兩個月,誰成想竟叫兩個無名小卒給截了胡,他心裏早就憋著一股子氣呢。現在他又覺得楊林之所以圍剿綠林好漢全是因為皇綱被劫一事,他心裏能不埋怨嗎!


  “是啊,還有,萬一程一郎受不住楊林老兒的嚴刑拷問把咱們所在之處給招出來怎麽辦?!”李如輝附和道。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單雄信的雙眸瞪得跟銅鈴似的,怒斥道。


  “我同一郎這自小便在一塊兒玩耍、習武,他的人品我清楚得很!”秦瓊的麵色也冷了下來,說道:“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斷不會做那等出賣朋友的事情!”


  “兩位好漢是信不過一郎哥哥還是信不過我家兄長?”方慕冷笑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碰到事兒他們兩個便慌了,胡言亂語一通,懷疑這個說說那個,擾亂人心的本事倒是一流。


  齊國遠和李如輝訕訕的縮了縮脖子,臉色紅紅白白的,變得極快。他們欲張口解釋,可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最後齊齊耷拉下腦袋,悶不作聲了。


  “我在齊州任捕盜都頭之時與曆城縣的衙役捕快交往甚多,現又在唐壁手下任職,我去打探情況想來不會惹出什麽懷疑來,如此再合適不過了。”秦瓊沉思片刻,而後道。


  “二哥,咱們再商量商量……”單雄信阻止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楊林老兒奸狡非常,若是他識破了二哥的真實意圖,那可如何是好!”


  “我去之後,見機行事。若是能搪塞過去,自然萬事大吉。若是真被楊林老兒識破,那我家娘親和妹子就拜托諸位兄弟照顧了!”秦瓊朝單雄信等人抱拳拱手道。


  “哥哥放心,你定然能平安歸來的!”方慕的臉上並無驚慌和悲傷之色,神情篤定,她道:“哥哥可還記得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有一中年文士帶他那不良於行的幼子上門求醫,那人是楊林府上的二管家,很得楊林的信任。他曾經提過,楊林此人最是愛才,但凡是有些真本事的,他恨不得將人捧上天去。哥哥大才,楊林見到定然欣喜萬分,懷疑什麽的,怕是顧不上的!”


  聽了方慕此言,大家心下稍安。


  秦瓊這一去,直到天色將暗之時才回到家中。此時單雄信、方慕和羅士信等人已將來向秦母賀壽的大部分人給送走了,現在秦家就剩下一眾綠林好漢還在。


  “果不出小妹所料!”秦瓊歎道。他將自己如何入得曆城縣衙,如何同楊林周旋,又將楊林強逼著自個兒認他為義父,贈送他盔甲兵刃,並要他到自個兒帳下聽令的事兒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他的話音未落,寧氏在單盈盈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她的臉上布滿了淚痕,看向秦瓊的眼神充滿了悲傷與懷念之意,她道:“叔寶,難不成……難不成你真要拜楊林為父?”


  “娘,您莫氣,哥哥怎麽會認仇人為父!”方慕上前來扶住寧氏另一邊的手臂,柔聲安撫道。


  秦瓊也趕忙解釋,說這都是權宜之計,一是為了救被困在曆城縣衙的程一郎,二來,可以伺機殺了楊林為父報仇雪恨。


  寧氏淚水漣漣,連應了數聲好。她也顧不得將臉上的淚珠兒拭去,顫抖著雙手摸向秦瓊所著的那身黃金寶鎧,她道:“叔寶,你可知這盔甲兵刃的來曆?”


  秦瓊見寧氏這番作態,哪裏有不知道的,眼淚登時便掉了下來。


  “當初楊林老賊攻破馬鳴關,你父被奸人出賣,落得個戰死沙場的結局。他的盔甲兵刃皆被楊林老賊奪了去,沒想到,今日竟又物歸原主,隻是你爹他……”寧氏哭道。方慕雖未與爹爹相處過一日,可聽到娘親和兄長這般痛哭,心中也是疼得厲害,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湧。


  “伯母,你莫哭!”單雄信道:“我同二哥與血緣兄弟也不差什麽,方慕更是我單家的救命恩人,別說殺一個楊林老賊,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單通也願追隨二哥!”


  “沒錯,舅母很不必擔憂。若此番同楊林對上,我定會槍挑他那條老命,好告慰舅舅在天之靈!”羅成道。


  “那現在是個什麽章程?一郎如何救?楊林又要怎麽殺?”尤俊達道。


  徐茂功見眾人氣勢正盛,又有團結一致的勁頭,知道時機到了。他站出來後,三言兩語便將報父仇、救兄弟的小義,上升為為懲惡揚善,拯救萬民於水火的大義之上,直將諸位綠林好漢說的熱血沸騰,共立盟單起義造反的事兒就這樣成了。


  方慕那雙水潤澄澈的眸子睜大,丹唇微張,看模樣就知道她吃驚不小。這……這也太厲害了吧!

  徐道長,你咋不上天!

  諸豪傑集思廣益,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的很是熱烈,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夜半時分。這會兒他們才將劫獄救人、起義造反的初步章程給定了下來。


  “待我們這邊事起,你們便趁亂出城,隻管朝城外的天靈寺去,到那處會有兄弟接應。”秦瓊伸手拍了拍羅成的肩膀,而後朝手執寶劍的單盈盈點了點頭,麵色肅然道:“表弟,盈盈,我娘還有方慕他們就拜托你二人一路照護了!”


  “還有我呢,哥哥你怎麽不吩咐士信!誰要是敢動娘和姐姐一下,我就把他們的腦袋給擰下來!”羅士信不甘寂寞的擠到秦瓊跟前,拍著胸脯道。


  “好,好,全靠士信!”秦瓊使勁兒揉了揉羅士信的腦袋,回道。


  待到起事之日,羅成、單盈盈帶著喬裝過後的寧氏、程夫人還有方慕等人潛於城門附近,等到城內亂聲四起,城門口處也喊殺聲連連之時,由羅成開道,士信、盈盈斷後,一群老弱婦孺往縣城外衝去。


  說來也巧,前來阻殺的那隊官兵正是前些日子盤查過方慕的,裏頭有好些都準備等曆城的事兒完了之後去方慕家中求醫的。兩方人馬一對上,那隊官兵就蒙圈了!

  這特麽的還怎麽打,指著神醫救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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