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隋唐篇
單忠等人按照方慕的吩咐做了個簡易擔架,又將隨單雄信而來的那些家丁所攜的軟被鋪了幾層,而後將單道的頭部用軟布條固定住,省得行進的時候他的頭左右搖晃弄崩了脖頸處的傷口。抬擔架的那兩人是數十家丁中身子骨最好了,臂力很是驚人,一路上可省去換人的麻煩了。
快到二賢莊的時候,他們與一隊人馬碰了的麵對麵。鬼使神差一般,方慕抬眼看了過去,就見領頭的那人□□一匹神駿非常的火龍駒,著一身皂色衣袍,腰間懸這一口寶劍,單看五官是個極其俊朗的人物,隻是麵上似有寒霜堆疊,冷峻淡漠得很。他那雙眸子極湛亮清透,卻好似寒潭之水一般,掃視過來的時候直讓人脊梁骨冒寒氣。在他身後跟著的十來個人身姿如出一轍的挺拔,目光湛亮,身形極健,看樣子可不是一般的練家子……倒像是軍中的高手。
也許是方慕他們這一行人護著樣式古怪的擔架的模樣過於顯眼了些,在與那對人馬錯身而過的時候,他們將目光投射了過來,當然,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看的是擔架和躺在擔架上被固定住的單道,多多少少都露出了些驚奇和讚歎之色。他們見過太多傷員了,似這般脖頸中箭的,他們會直接當成死人,因為救不活。
也不知是哪位神醫救的這人,若是能拉到營中做個軍醫就再好不過了!眾人心想。
而為首的這位卻將眸光投向了擔架旁的方慕,不自覺的,他的那帶著冷意的淩厲眸光柔和了下來,平靜無波甚久的心湖也湧起了滔天巨浪,他的身子難以自控的微微顫栗著,這種失控的感覺著實陌生,不過若是因為眼前這人的話,他並不厭惡。
與他錯開半個馬身的副將恰好目睹了他的神情變化,眼珠子都快要瞪掉了,嘴巴張得老大,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天寶將軍怎麽可能會有這樣柔和的神情,肯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這樣!
正當他猛地搖頭的時候,天寶將軍宇文成都扭頭看向他,那冷厲中含著蔑視的眼神讓他瞬間停下了動作,心裏默默流淚道:‘果真,剛剛就是我的眼神有問題!’
“將軍,屬下接到消息說之前破壞我們行動的秦瓊就在離這幾十裏的東嶽廟內,您看……”副將默默的調整了下心緒,正了正臉色,而後道。
宇文成都的眸底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冷笑道:“我以為你的主子該是丞相大人才對……”
他這句意味深長的話成功的讓副將出了一身的冷汗,沒有半分耽擱的開始解釋,生怕惹惱了橫勇無敵又冷傲淡漠的天寶大將軍。他現在恨不得回到過去抽自己兩巴掌,叫你作妖,叫你作妖,不好好跟著天寶將軍混,淨想著幹左右逢源的事兒,現在可好,進退維穀,弄不好前程就交待在這裏了。
暫且不提這一行人去往何處,就說方慕隨著單雄信等人回了二賢莊,一早得了消息的單母、單道夫人、單雄信夫人等一家數十口人俱已在大門前候著了。在從單雄信那裏得知是方慕妙手回春救了單道性命後,年近花甲的單母淚水漣漣的向方慕道謝,她道:“若不是有恩公出手相救,恐怕我兒早已命喪黃泉,此等大恩大德,我單家無以為報,以後願聽憑恩公差遣,效犬馬之勞!”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伯母無需放在心上!”方慕連忙道,她最是受不住這等恨不得將她捧上天去的眸光,光這樣被看著便頭皮發麻起來,她趕忙轉移話題道:“大莊主現下最需要個極僻靜的養傷居所,但不能是那等陰涼之地,不知府上可有合適的院子安置?”
“有有有,我家老爺平日裏練武用的秋風齋就合適的很,我這就親自帶人過去收拾!”單道夫人連忙用帕子將眼角的淚痕擦拭幹淨,懷著滿心的感激答道。說完這話,她便風風火火的帶人走了。
等安置好了單道,眾人才有心思坐到大廳說話,單雄信是個極爽直的漢子,他開門見山道:“我聽單忠說起恩公似是要尋人,我二賢莊別的不說,在山西地界是說得上話的,也很有些人脈。若恩公看得起單某,便將要尋之人的姓名、樣貌、衣著等告知在下,我即刻派出人手去,想來應該很快便能得著消息。”
“如此就再好不過了。”方慕點頭道:“我要尋之人姓秦名瓊字叔寶,是我家兄長,他——”
“恩公要尋的那位是鐧打三州六府,馬踏黃河兩岸的小孟嚐秦瓊秦叔寶?!”單雄信猛地拍了拍大腿,扼腕道:“可惜了,恩公同我一樣,竟與他錯過了!”
而後,單雄信便將秦瓊賣馬一事同方慕講了,末了他道:“恩公放心,算算腳程,叔寶兄弟應該也走不出幾十裏地,我這就帶人前去將他尋回,你且安心的在莊中住下。”
說罷,單雄信一刻也不肯耽擱,將二賢莊內大半家丁都帶了出去,分散到各個方向去尋秦瓊的蹤跡。說來也巧,單雄信所奔的那個方向便是朝著東嶽廟去的,他尋過去的時候正好趕上秦瓊帶病與一群響馬模樣的精壯漢子纏鬥。若不是有單雄信及時趕到,秦瓊可能真的就了結在此處了。
那群響馬模樣的人見再難得手了,縱使心有不甘也隻得撤了。
單雄信與秦瓊是英雄惜英雄,雖說之前素未謀麵,不過此時已好得像手足兄弟了一般。單雄信也將方慕救單道並托他尋兄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同秦瓊說了,這讓秦瓊心裏頭湧上了複雜難辨的滋味,愧疚、心疼以及自責兼有。他把一切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若不是他行事不謹慎,不會落得如此境地,害得小妹奔波勞苦,為他煩憂。
單雄信帶秦瓊回二賢莊與方慕團聚暫且不提,且說那群扮作響馬的精壯漢子,撤下麵巾後露出了幾張熟悉的麵容,領頭的那個正是宇文成都的副將,名喚張賀。他縱馬疾馳趕往離二賢莊不遠的客棧去見宇文成都,話還沒說便先跪倒在地。
宇文成都神色淡漠的瞥了張賀一眼,那眼神就好似看個跳梁小醜一般,他道:“看張將軍的樣子,失敗了?”
張賀又不是泥捏的,自然是有幾分火氣的,隻是硬生生的壓了下來。誰叫他擅自調動人馬去取秦瓊的人頭卻還沒成功呢,這苦他隻能自己咽下去。他低垂下頭,將眼底的不滿與恨意遮掩在一片暗影之中,沉默了片刻後才道:“是末將不該擅自調用龍武衛,末將知錯!不過將軍可知我們今日為何會失敗嗎?是因為有人相助秦瓊,那人將軍今日才見過的……”
“你……是說擔架旁的那人?”宇文成都的神色一凜,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張賀跟前,而後道。
“是。”張賀連忙點頭。
其實他們兩個說得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宇文成都以為張賀所說之人是方慕,而張賀說得則是當是站在擔架另一旁單雄信,誤會就這樣產生了。
得了張賀的肯定答複後,宇文成都隻覺得心頭突突直跳,有一種強烈的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抬腳將沒有半點防備的張賀踹倒在地,不等張賀起身,他的靴子便蹬在了張賀的胸口處,表情變得冷厲而陰森。
“你們可有被發現身份?”宇文成都在腳上灌注了三分力氣,稍稍旋了旋了腳尖,而後問道。
張賀簡直要嚇尿了,倒不是說身上疼得厲害,而是宇文成都的神情,跟閻羅殿裏索命的那位有得一拚。張賀哭得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哀嚎道:“沒有,沒有泄露!宇文將軍饒命啊,饒命!”
等宇文成都將腳挪開的時候張賀心中緊繃的那根弦才稍稍鬆了些,然後……他尿了!
“來人,將他給我拖出去!”宇文成都那斜飛入鬢的濃眉險些皺成個墨疙瘩,模樣要多嫌棄有多嫌棄,他道:“再用清水衝洗十遍……二十遍!”
張賀平日裏最是個愛麵子的人,此番被人像丟髒東西一般丟出門去,這等屈辱他哪裏能忍。宇文成都那邊他是動不得的,他又不是個傻的,怎麽會看不出皇上並非隻是看重宇文成都,而是倚仗他。可這不代表秦瓊那邊他動不得,他將滿腔的恨意全都轉移到了秦瓊以及單雄信身上,心中發狠,定要將這二人折磨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當然這些方慕等人無從得知,此刻她正沉浸在同兄長團聚的喜悅中。她已為兄長把了脈,開了幾劑湯藥,隻是兄長心裏的結卻不是苦藥汁子下肚能夠解決的。
方慕勸慰道:“兄長,你無須自責,遇著此等意外又不是你的過錯。況且,這一路走來都安順得很,平日裏又有一郎哥哥與翠雲照顧著,半分苦頭都沒受,兄長就莫要介懷了!”
秦瓊隻覺得一股暖流將他那顆心包繞了起來,將心底裏積壓的那些個負麵情緒衝刷的一幹二淨。他笑得極溫和,伸手輕輕拍了拍方慕的發頂,回道:“阿慕都這般說了,做兄長的若是還那般鬱結於心就太辜負你的心意了!”
他這一生何其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