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梁祝篇

  蘇方慕假裝沒聽懂馬文才的意思,洗淨手後用帕子擦幹,而後朝書案這邊走來。今天各種事情堆疊在一起讓她忙碌了許久,夫子講授的功課她還沒溫習。


  馬文才見蘇方慕並沒有要幫他洗手的意思,也不多說什麽,起身邁步來到盛了清水的銅盆旁,準備自己洗。原本他是一隻手在銅盆裏反複濯洗的,不過終究是用慣了兩隻手的,洗著洗著那隻包紮好的手邊往盆裏頭伸去。


  “傷口莫要沾了水!”蘇方慕忍不住提醒道。她在心底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抵不過心底翻湧著愧疚之情。她繞過書案,快步走到馬文才身邊,從架子上拿了淡青錦帕來幫馬文才擦拭手掌。


  的確,馬文才為人極霸道,又是個陰晴不定的性子,可之前他捂住自己的嘴應該是不想讓她同祝英台一樣得罪了夫子吧,要知道夫子對學生的評價對品狀排行影響極大。


  所以,就算她心裏清楚馬文才剛剛舉動是在利用她的愧疚心理,她也不得不鑽到套裏。


  事情到這裏並不算完……


  第二日學子們聚集到膳堂用午膳的時候,蘇方慕一人端了兩份飯菜,馬文才則是空著手跟在她身後。等找到位子後,蘇方慕先將菜裏的稍大塊的肉絞成了碎渣,而後才將那份飯菜推給了馬文才。


  一陣杯盤碗碟掉落在地的聲響後,膳堂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馬文才覺得若是每日能這般用膳,就算是粗茶淡飯也使得。他抬眼看時就見一眾同窗皆瞪圓了眼睛瞅著他與蘇方慕,一副見鬼了模樣,他冷哼了一聲,說道:“亂看什麽!”


  他可不想因為這些人壞了用膳的好心情。


  聽了馬文才這冷颼颼的一聲,眾人恍若大夢初醒一般,各自動作起來,不過怎麽看怎麽僵硬和不自然。


  蘇方慕剛用完午膳,還沒來得及將杯盤收拾了就被祝英台拉到了一旁,她瞄了眼麵色不善的馬文才,低聲詢問蘇方慕道:“你怎麽會那樣對馬文才?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蘇方慕沉默了片刻,不知要從何講起。可蘇方慕這一沉默看在祝英台眼裏那便是默認的意思了,她登時怒了,就要過去給蘇方慕討個公道。


  “英台,不是你想得那般,馬兄他並未欺負我,相反,他還因我傷了右手,所以我才幫他端飯菜過來。”蘇方慕及時攔住了祝英台,解釋道。


  祝英台還是將信將疑,她實在想象不到看著極冷酷高傲的馬文才好心幫人的模樣,不過她見蘇方慕眉宇間沒甚鬱色,看向馬文才時也沒露出什麽懼怕的情緒,這才沒有再度追問。


  祝英台還要再和蘇方慕說話,馬文才那廝卻來到了她們跟前,結實的手臂插在她們兩個中間,把祝英台唬了一跳,反應過度的連連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馬文才,這是要作甚麽!”祝英台道。


  “我們該回寢舍了。”馬文才隻淡淡的瞟了祝英台一眼,而後全副心神都放到了蘇方慕身上,說道。


  明明他說話的聲音依舊透著股冷冽之意,可祝英台竟從裏頭聽出了些許暖意。這……怎麽可能,一定是錯覺!祝英台搖了搖頭,仿佛這樣就能將這種無端生出的想法給搖走一般。


  蘇方慕本來是要隨馬文才回寢舍的,午後是在演武場練習劍術,要換了袴褶戎裝才好。不過她見祝英台麵色有些不好,還連連搖頭歎息,心中擔憂,遂問道:“英台,你這是怎麽了?”


  “英台,你莫不是身子不舒服了?不要硬撐著,讓木弟給你號號脈。”這會兒梁山伯也走了過來,將蘇方慕話聽了個真切,他皺了皺眉頭,說道。


  他這一靠近,祝英台又後退了一步,白皙的俊臉上浮起了紅暈。當然,梁山伯是半點沒看出來,跟著逼近了一步,想著要勸祝英台不要諱疾忌醫。他的臉上就寫了倆字————耿直!


  見此情形,也不用馬文才催促了,蘇方慕走得比他還要快,她可不想在這裏妨礙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感情交流。


  午後的陽光雖盛,卻不炙人,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今日又恰好有微風吹拂,裹挾著陣陣花香、青草香襲來,讓人心曠神怡。


  演武場上,眾學子分列開來,人與人之間留了極大的間隙,一是為了讓他們練習的時候有足夠的施展空間,二是為了讓教習劍術的夫子能夠逐行逐個教授,而不隻是站在外圍看著。


  這些學子中,馬文才的劍術水平最高,一把木劍被他舞得密不透風,輾轉騰挪間淩厲之氣盡顯,可以說,他已經不需要夫子教了。而像蘇方慕,她是頭回摸劍,因而有些跟不上夫子教學的進度。


  站在蘇方慕身後的秦京生見此情況,心裏別提多歡喜了,他就是要看蘇方慕丟臉。換寢舍風波中,蘇方慕為梁祝二人解了圍,結果最後被斥責與嘲笑的就隻有秦京生,他因此懷恨在心,處處看蘇方慕不順眼。


  “方木,你也無需著急,你初次修習劍術便能到這程度已是極好的了。”中間休息的時候,梁山伯溫聲安慰依舊記著劍招的蘇方慕。


  “是啊,若是你心急,我教你便是!”祝英台道。


  “就憑你們?”馬文才冷嗤一聲,執劍諷刺道。


  又是這個極討人厭的馬文才!祝英台心裏頭膩歪透了,她是真的想要回嘴的,隻是又不得不承認,她與梁兄的劍術水平的確與馬文才相差太多。


  似乎……他這樣說也沒錯!這樣想著,祝英台覺得很是心塞。


  蘇方慕天資聰穎,短短的一刻鍾便將馬文才給她演示的招式記熟練了,隻是現下她的力道還很不足,一套劍法施展下來卻沒馬文才的那股淩厲勁兒,但飄逸靈秀更勝於他。


  在夫子宣布學子們兩兩對練切磋之時,秦京生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這回要好好的下下蘇方慕的臉麵,以報昨日被辱之仇。


  “夫子,學生請求與蘇方木對戰!”秦京生搶在馬文才前頭開了口。


  馬文才聽了秦京生的話後臉色登時黑沉了下來,充滿寒意的眸光掃過秦京生,讓他忍不住瑟縮了下。被怨憤衝昏了的頭腦此刻清醒了些,他突然有些後悔。


  “夫子,蘇方木不過是初學者……”馬文才道。


  “是啊,秦京生,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是故意如此的!”王藍田氣得身上那層肥肉顫了又顫。


  “夫子,還請讓學生代替方木出戰!”祝英台拱手道。


  “不過是切磋而已,你們何必如此緊張。”夫子覺得他們著實有些小題大做了,因此並未準允祝英台的請求。他喚蘇方慕和秦京生出列,說道:“你們兩個的這場對戰點到為止即可!”


  等兩人一交手,圍觀的諸學子便都看出來了,蘇方慕的確是按照夫子所說點到為止,可秦京生明顯不是,第一擊便用了十成力氣,險些將蘇方慕的木劍震飛。因為這一擊,蘇方慕慌亂了下子,不過很快她便調整了過來,以柔克剛,借力打力,漸漸地與秦京生鬥了個旗鼓相當。


  “哈哈,活該!還算計著讓方木出醜,結果自作自受,出醜的反而是他自己!”王藍田拊掌叫好道。


  馬文才那張冷肅的俊臉上浮現了些許笑意,他看著蘇方慕那靈秀飄逸的身形,一顆心似乎被浸在了溫水中,舒坦又滿足。


  秦京生在對戰的時候並未全身心投入,他還等著聽同窗是怎麽嘲笑蘇方慕的呢,結果被嘲笑的卻是他自己。這會兒他覺得他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巴掌扇腫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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