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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密謀(一)

  範閑小時候,隨五竹偷偷潛入北齊皇宮時,是見過小皇帝的。


  但是,那時候小皇帝還是小孩子嘛,又是男扮女裝,小時候可比現在難分辨多了,喉結也不是很明顯。


  幾年不見,現在的小皇帝看上去,還真有範兒,身上自有屬於自己的強大氣場,一言一行,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帝王風範。


  小皇帝與範閑對視了會兒,從皇位之上站起身來,轉麵向身後的簾子,拱執禮,說道:“母後,孩兒見著範閑,心中喜悅,故而失禮,還請母後寬恕。”


  嘩啦嘩啦,珠寶撞擊的聲音,聽起來就是美妙。


  那簾子掀開,從裏麵緩緩走出一個雍容爾雅的貴婦人來。


  正是北齊太後!


  看上去不過三十幾歲而已,正是女人抱金磚的大好年華。


  但至於準確多大年紀,具體不詳。


  在北齊太後身後,海棠朵朵赫然也如淑雅詩蘭黛一般婷婷靜立。


  她這般著裝,與那日湖畔相見之時,相差太大,範閑看得都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隻是瞥了一眼,範閑也就微微低下頭去,以示尊敬。


  太後踱步至範閑身前,認真看了看,問道:“你就是南慶詩神?”


  範閑拱手執禮:“外臣惶恐,擔不起詩神二字。”


  然後拜了下去,“拜見太後”


  “起來吧!”


  待範閑站起身來,太後繼續說道:“皇帝愛極了你的詩啊!”


  轉而看向小皇帝,問道:“陛下想要跟他談些什麽呢?”


  小皇帝看了範閑一眼,說道:“閑談詩文,還請母後恩準!”


  接下來,自然是母女兩人的一番言語交峰。


  因為不放心範閑與小皇帝獨處,擔心二人會密謀些什麽對她不好的計劃,故而,為了萬無一失,北齊太後特地讓她的身邊近臣親信,海棠朵朵陪同。


  海棠朵朵在身份上,是戰豆豆的小師姑,二人年紀也相仿,由她陪同,即使是小皇帝,也找不到什麽理由拒絕。


  可海棠朵朵的身份,那可就複雜了


  且不說,範閑、戰豆豆、海棠朵朵,三人在皇宮裏閑逛著。


  與此同時,在慶國,一場由歸魂魂主和軍師一起籌謀的,席卷天下的,針對範閑的絕殺之局,已經初步慢慢拉開了冰山一角的帷幕。


  京都之外,那個負責不斷往京都源源不斷輸送新鮮蔬菜的小村莊,窩窩村。


  也就是北齊八品高手,程巨樹被林珙帶入秘密擒獲的地方。


  那座破敗的小木屋,經過那一戰之後,如今已經破爛不堪,就連最起碼的遮風擋雨都不可能。


  在房屋之中,雜草叢生,約莫人高的茼蒿,生長得很是茂盛,欣欣向榮,頗具有春的氣息。


  其中長得最高的那株茼蒿,若是仔細看去,地板磚之上,甚至還帶著些血跡,那是王三牛倒下的地方。


  當日那場大戰之後,自然驚動了上麵,京都府尹派人來勘察過,但是什麽也沒查到,後來上報了大理寺,之後,這裏就被封了。


  附近的村民平日裏也很少再從這裏走。


  而此刻,在茅屋之中,卻有一黑一紅,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被茼蒿隱隱約約地遮住了,看不大清楚。


  “你是何人,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約我到此地,又是為何?”


  若是範閑在此,定會極為驚訝。


  因為這二人,他都認識。


  黑衣倩影,正是心蘭。


  如今京都之中,琅琊閣的情報網已經一分為二,陳萍萍手中掌握一半,心蘭手中掌握一半。


  而那紅色身影,正是歸魂中人,在鬼石林出現的那個神秘的小女孩。


  此刻,她手中一如既往地拿著一個糖人,時不時地舔一下,一臉享受。


  今日,正是她將心蘭約到這裏的。


  她舔了一下手中的糖人,眨巴眨巴眼睛,裏麵閃過許多小星星,聽到心蘭發問,她也懶得回答,隻是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心蘭心中疑惑不已,這個小女孩實在是有些詭異,她居然察覺不到對方的武功境界,甚至感知不到對方身上有絲毫內力氣息。


  可她心裏非常明白,這個小姑娘,絕對不是一般人。


  從進入這裏開始,衣袖之中,範閑送給她的那柄赤練紅色匕首,早已蓄勢待發。


  若有不測,她將會隨時發動雷霆一擊。


  接過信封,她看了一眼小姑娘,見她隻是靜靜舔著手中的糖人,始終看都不看她一眼。


  微微皺眉,然後打開了信封,開始看起其中的內容。


  可是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蒼白得可怕到極致。


  甚至,她的內力已經下意識地外放,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氣場掀起的瞬間,周圍的茼蒿像是被千萬把飛刀一齊切過去一般,變得粉碎。


  心蘭腳下的地磚,也四分五裂。


  本就腐朽的茅草屋,頓時轟然坍塌。


  如此強大的氣場,站在心蘭身旁的小姑娘,卻是絲毫不受影響,根本就傷不到她。


  繼續氣定神閑地舔著糖人。


  仿佛在她的世界裏,除了糖人,還是糖人。


  信的內容看完,心蘭的另外一隻手,已然緊緊握成了拳頭。


  緊咬牙關,臉色鐵青。


  極致地忍耐,以至於臉色蒼白無比。


  同時,她的雙手,以至於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


  口中低聲呢喃著,話語間,充滿了不敢置信。


  “這,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到了最後,她幾乎是嘶吼出聲。


  雙眼之中,充滿著憤怒。


  無邊無際地憤怒。


  以及

  壓抑到極致地忍耐。


  仿佛,她此刻身體裏住著兩個人,在不斷掙紮著,彼此搶奪身體的控製權。


  到了最後,心蘭所釋放的氣場終於收了起來,軟跌在地上。


  “這不可能,絕不可能不可能!”


  這時候,一個黑袍人,從山林之中飛身而下,如落葉一般,輕輕飄下。


  很輕,卻很快。


  黑袍人看了一眼紅衣小姑娘,然後看向軟坐地上的心蘭,說道:“沒什麽不可能!在信封裏,各種證據,全都具備,你自己也看到了,隻不過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


  心蘭如行屍走肉一般,搖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黑袍人的聲音聽不出男女,帶著幾分嘶啞,還有諷刺,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內心很掙紮,但事實就是事實,終究無法改變。


  範閑養育了你,這不錯,可他也殺了你全家,這一點,卻是永遠也無法改變。


  他之所以收養你,培養你,也不過是在利用你罷了,醒醒吧!

  而且,相信小時候的事兒,你應該還有些模糊記憶吧?自己好好想想。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若要複仇,歸魂,將是你最好的選擇。


  不急,你慢慢想,我還會再來找你的”


  聲音散去,黑袍人和紅衣小姑娘已經不知何時失去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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