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462章 風起二

  日暮時分，陳婕妤已在石階上坐了一整天，除了守著宮門的四個侍衛，再沒有人走近她的視線，連送飯的宮人也遠遠避著她，隻肯將飯菜遞給侍衛。倒的確是捧高踩低，古人誠不欺我，陳婕妤自嘲的笑笑，隻是沒想到，自己也有讓人避如瘟疫的一天。 “娘娘，進去罷。”其中的一個侍衛看著麵生，像是剛剛十五、六歲的樣子，另三個人像是看不下去，因而慫恿了他來催她。他有限的生平經驗沒有教會他與皇帝廢棄的女人如何說話，隻好按著以前的稱呼，喚她“娘娘”。其實按著她的位份，即便是她最得寵的時候，這一聲“娘娘”也是牽強的。婕妤這位份，實在算不得高，連妃和嬪都算不上，隻比美人、才人這樣的位份高些。 陳婕妤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便站起身來，她伸手將略微有些淩亂的發絲理了理，那小侍衛便有了一瞬間的失神。見陳婕妤進去，另三個侍衛便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他近旁的一個侍衛拍了拍他的肩，道：“你還年輕，麵皮薄，待的時候久了就好了。” “宮裏的娘娘都這樣美麽？”那小侍衛喃喃道。他近旁的侍衛越發取笑他，道：“這算什麽？若是你有機會去永安宮當差，見了充媛娘娘才曉得九天的仙女長什麽樣，真是想都想不出來的。”領頭的一個見他們越說越離譜，便咳嗽了一聲，道：“莫要胡說了。陳氏已是庶人了，莫要再稱她娘娘了，若是被貴人們聽見，便是誰也保不了你們！” 那個小侍衛慌忙應了聲“是”，剛一站定，便見沈良娣站在他麵前。沈良娣的姿色比之陳婕妤算得上各有千秋，卻更有一番嬌柔嫵媚，那小侍衛幾乎當場怔在了原地，一時倒不知如何答話。 “你怎麽進來了？他們竟肯放你進來？”陳婕妤聽得身後有聲響，一回頭便見沈良娣淚眼盈盈的站在她身後。沈良娣手臂上挎了個籃子，急急走到陳婕妤麵前，道：“姐姐為何會如此？昨日不是還好好的？”沈良娣上下打量著陳婕妤，見她無恙才略略安心，淚水止不住的流出來，陳婕妤忙伸手去幫她擦著，道：“哭什麽？我不是還好好的？” “我取了些衣衫來給姐姐換洗，姐姐快換上，凍壞了罷？這地方真的是……”沈良娣本想說這地方天寒地凍，一時想到這裏是冷宮，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冷宮，可不就是要淒涼凋零才算得上“冷”麽？先凍壞了身子，再死了心，便是冷宮了。 陳婕妤笑著道：“我正愁沒衣裳呢，整日穿著寢衣實在是不成樣子，真是太及時了。”她伸手接過籃子，又道：“那些侍衛沒攔你麽？”沈良娣道：“我去求了懷恩公公，他很體恤姐姐，便讓懷小德公公做了安排，讓我送些衣物來。隻是我看著他的樣子，怕也隻應允這一次罷了，以後……還不知何時才能來看姐姐。” 陳婕妤拉著她的手，柔聲道：“我不要以後，也不願你再來看我，你隻要平平安安的，在這宮裏長長久久的活下去，我就很高興了。”沈良娣拚命搖著頭，帶著哭腔道：“我不要，沒有姐姐，我在這宮裏一天都活不下去。姐姐快告訴我，你有什麽冤情？我去求皇後娘娘，她一定會幫你的。” “不會的。”陳婕妤微微一笑，道：“姐姐一直都知道，你很聰明，隻是假裝什麽都不懂，一味去逃避罷了。這樣也沒什麽不好，隻是我不在了，你要警醒著些。”她見沈良娣低著頭哭泣，淚水不覺也盈了滿眶，道：“至於皇後，你不必再去求她了，我沒什麽冤情，自然無冤可申。而且，她也不是剛入宮時那個懵懂的小女孩了，她長大了，自然會計較利弊，她不會想牽涉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