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432章 夢碎四

  長安走到書房前，輕輕把門推開，見左丘倚在案前寫折子，便尋了一處靜靜坐著，左丘知她進來，便擱了筆，略略抬頭，道：“下人可選好了？”長安憶起當日這書房之中姐妹們巧笑倩兮的模樣，不覺有些晃神，聽得左丘問她，一時有些怔怔。她忙微微抬起頭來，掩飾著方才的失態，道：“選了四個女孩子，雖比不得原來的姐妹們，卻也是難得的了，各個都是清白人家的孩子，模樣周正，想來做事也知道分寸。有目蓮教她們規矩，想來等夫人入府時，便可差遣了。” 左丘見她咬重了“清白人家”四個字，又神色不安的樣子，便知她是太過明白，不覺心疼。的確，她們這些從紅塵之中走過的女孩子於男人來說，是絕佳的紅顏知己，可於女子而言，卻是不得不提防的威脅。他與華黎在一起，已是千般不易，他實在不能冒這個險，也不忍再傷她。他不知道華黎的容貌為何與當年不同，可他知道，當年的華黎姿容不過爾爾，自己也因著此事待她總是冷清，想來她於姿容一事，總是介意的，否則也不會日日覆著麵紗了罷。 他低聲歎息，道：“長安，你是否也覺得我待她們太過無情？”長安一怔著，道：“長安不敢妄言，主人做事，總有考量。”左丘搖搖頭，苦澀一笑，道：“你待人總是溫存貼心，若是玉奴在，怕是會吵著嚷著，說我太過無情。” 提起玉奴，兩人心中無端又是一痛，這痛在空氣中蔓延開來，無始無終似的衝擊著兩個人的心，這痛便在五髒六腑中翻騰著，讓人無法承受。半晌靜謐，長安的眼眶中已含了淚，她強忍著苦楚，笑道：“好端端的，主人怎的又提起玉奴來了呢？” 左丘歎了口氣，笑道：“是不該提她，她如今已是正兒八經的誥命夫人了，當年我帶她回來時，她還是又瘦又小的，一雙眼睛倒倔強的很，我很是怕她吃虧，沒想到，現在她倒是命最好的一個。” 長安看了他一眼，微微張口，卻仍是什麽都沒說。左丘見她不願再談，便移開了話題，隻問了些瑣事，便擺了擺手，讓她下去歇息。長安道了聲“是”，便站起身來退了出去，打開門時，她背對著左丘，淡淡道：“主人，長安並不覺得玉奴命好，怕是玉奴自己也不這麽覺得……若是說無情”，她搖搖頭，接著道：“怕是主人待玉奴才算無情。”言罷，她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隻剩下左丘一人，靜默無言。 當初，他便是為了讓玉奴安心，才故意讓目蓮告訴她，自己是為了娶華黎才把她許給洛堯。可這心思，連長安都不懂，想必玉奴是更不懂的了，他給不了她回應，本以為換個男子愛她也是一樣，沒想到，她終歸是太過倔強。 臨淄城中，人人都省得，洛堯的夫人美則美矣，卻是從不笑的，也鮮少出門，除了她是出自左丘府中之外，旁人對她都知之甚少。她以前在府中是那樣愛笑的，耍小性子、與人鬥嘴一樣也少不了她，左丘不是不知道，她過得並不快活。他不禁歎息，是啊，她在洛堯身邊並不快活，可在他身邊，日複一日的失望，直至絕望，豈不是更痛苦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