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第427章 解鈴三

  芷鳶抬眼看著她，眼角眉梢都浮上一層笑，她的笑與宮中大多數女子都不同，這笑容帶著一絲真誠，而這份真誠在繁華虛無的宮中便顯得尤為珍貴。華黎似是被這笑容感染，臉色便也漸漸紅潤了些，道：“民女鬥膽問娘娘一句，與許家少爺可是舊識？” 芷鳶聞言，隻微微停頓，笑道：“姑娘何出此言？”這是她在夢裏彩排過好多次的應對，因而如今做起來，也簡單流利。阿若在一旁，驚得幾乎咬了舌頭，她忙不迭的想要走上前來替芷鳶打發這些事，可手腳卻僵在原地，半點也動不得，她早知道的，這事早晚要給人抖出來，可她隻是個丫鬟，若是此事多嘴，又顯得過於刻意，倒像見不得人似的。 華黎未曾多想，隻看著芷鳶的眼睛，道：“民女並非有意刺探娘娘私隱，隻是今日為許家少爺醫治時，許少爺在昏迷之中一直喚著‘芷鳶’兩字，聲音雖小，卻情真意切，民女聽著，亦覺動容。民女記得，娘娘的閨名似乎便是喚作芷鳶的。”芷鳶唇角的笑有一瞬間的塌陷，就像一艘巨輪，在它命數到了的時候，便那樣悄無聲息的沉入海底，沒半點遺憾，也沒半分掙紮，反而，它覺得很快樂，很解脫。 允之在芷鳶心中，一直算是一個執念。有時候芷鳶也想，或許自己沒有想象的那麽愛他，可執念在此，她的心裏的自己告訴自己，她愛極了他，她便真的覺得自己愛極了他。這些年來，這份執念已淡薄如雲煙，可它終歸是執念，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被點燃，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可以燃盡她所有的氣力，好像這麽多年，她都是為著這個執念活著的。 他愛她麽？她不知道，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可他在昏迷之中呼喚她，即便不是情根深種，她在他心中，也終歸是有些許不同的罷？她知道了這一點，便是對她整個青春，有了最好的交代。 芷鳶這樣想著，卻仍是不得不防，她不知道華黎的背景，也無法真正了解她與容妃或者其他妃嬪之間的關係，唯一肯定的，是她若是走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姑娘許是聽錯了罷？或者許家少爺喚的是空中飛的紙鳶，他念著要陪少夫人放紙鳶呢。”芷鳶笑著，眼中的溫度卻一點點降下來，凝成了冰，仔仔細細打量著華黎。 華黎此時才注意到芷鳶的疏離，她直直望著芷鳶，淡淡道：“娘娘說笑了，民女是大夫，自然分得清病人喚的是個名字還是個物件。”她輕聲一笑，道：“是民女忘記了，這裏是皇宮，所謂情愛，總比外麵難許多。是民女太過天真，以為所有人都如民女一樣，怕極了錯過的感覺，卻不知道，宮中女子自是權勢最重。” 華黎言罷，嘖嘖歎息著搖了搖頭，道：“可憐民女以前一直以為，娘娘與尋常宮中女子不同。”芷鳶一時竟有些語塞，勉強擠出一抹笑意，道：“姑娘該是看多了才子佳人的話本子，才會由此感。年輕的時候，本宮也和姑娘一樣，隻是日子久了，姑娘便會明白，情之一事，原本便是用來辜負和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