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八十四、夫人

  賓客畢至，便是開宴的時候。蘇佑笑著望著乳母懷中的扶辰，眼眸中綻放出一個父親所有的慈愛，他自懂事後，表麵雖總是溫良有禮，眼眸中卻總像是覆蓋著冰霜，孩子的降臨宛如春至，融化了他的心。 芷鳶坐在他身側，略略側過頭去，揣測著他的笑容，他待她雖好，卻也難得這樣望著她，這是一種全然不同於男女情愛的目光，是屬於骨血至親的疼愛。她微微抬起頭，看著寧貴妃身旁的孩子，他在乳母懷中，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四處望著，不時看看自己的母親，在他的映襯之下，大殿中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黯然。 一時間，芷鳶覺得這裏的一切是那樣陌生，陌生到幾乎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她勉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卻漸漸覺得這笑不過是浮在臉上的胭脂，經不起半點推敲。隻聽得大殿中倏爾安靜下來，蘇佑道：“寧貴妃誕皇長子蘇扶辰，確是辛苦，朕與皇後一同商議後決定晉封寧貴妃為夫人。” 他笑著望向芷鳶，卻見她麵容蒼白，便在案幾之下碰了碰她的手，輕聲道：“怎麽了？手這樣涼。”芷鳶忙回過神來，擠出一個笑容，道：“臣妾失儀，請皇上責罰。”蘇佑溫柔的望著她，輕聲道：“你最近累了，朕不怪你。”他的氣息宛如寶玉，觸手生溫似的，不帶一絲冰冷，她不禁抬起頭，在他目光中探索著，沒想到，自己竟是這樣小氣的女子，連一個孩子都要妒忌。 蘇佑輕輕撫了撫她的頭，見她麵色緋紅，不禁爽聲一笑，道：“真是孩子氣。”芷鳶隻覺得臉上燙的厲害，忙道：“寧貴妃為皇上誕下這麽好的孩子，僅僅封為夫人怎麽夠呢？皇上賜個封號才算是兩相得宜。”蘇佑點點頭，道：“朕也正有此意，絕不可虧待貴妃半分的。不若便賜封號‘榮華’，如何？” 寧貴妃莞爾一笑，走上前去，行禮道：“臣妾多謝皇上，多謝皇後娘娘。”她心裏雖是恨恨，麵色卻仍是端莊溫婉，隻是望著芷鳶的眼眸之中多了一絲不同的意味。怎能不恨？在她最光華的日子上，芷鳶隻一句“失儀”便掠去了蘇佑全部心神，連封號都未曾來得及賜予，還要靠芷鳶提醒，他才肯給她封號，這一切不過是她應得的罷了。她淡淡想著，等趙昭儀一廢除，芷鳶的好日子便該到頭了。 是夜，浣花宮中，淇奧輕輕換了宮燈，溫言道：“娘娘，看書久了傷眼睛。”宜政冷冷一笑，道：“左右皇上今晚是一定要陪榮華夫人的了，本宮若不看看書打發這漫漫長夜，又有什麽好的？難道要如皇後一般在大庭廣眾之下邀寵獻媚麽？”淇奧點點頭，蹙眉道：“奴婢也看不慣她那個樣子，不過也足夠壓壓榮華夫人的氣焰了。” 宜政站起身來，攙著淇奧的手臂，道：“也好，這後宮女人的眼睛都盯著皇後和榮華夫人去了，本宮也安心些。”她見淇奧溫和的點著頭，又道：“洛堯那裏可有消息？” 淇奧望著她，輕聲道：“有，娘娘料事如神，洛堯說近日裏進展頗快，快到倒像是有人刻意埋了線索。這藥是有人送入宮來，買通了長信宮中的宮女下的，下的手法頗為巧妙，是將其埋在榮華夫人所用香爐的香灰之中，一旦燃香，便會順著香氣溢出，無色無味，常人聞了不會感覺異常，隻是這藥性微寒，天長日久的熏了，便會導致孩子小產，隻因榮華夫人懷孕之後不常用香，方不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