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三十九、書生（二）

  洛堯站在左府前不遠處，搓了搓自己的已凍得通紅的手，他長長舒了口氣，白色的氣體那樣綿長的呼出來，仿佛是他鬱結已久的心氣，都在這一瞬間釋放了。雖是科舉，他的心思卻如其他士子一般清明澄澈，沒有人引薦和推舉，他即便中舉，終其一生也隻能是個碌碌無為的小官，就職在外，糾纏於上司無盡的貪婪與下屬無盡的疲懶，永遠沒有機會實現心中的抱負，他不願如此，而他也堅信，自己會是不同的，即便出身寒門。 他盡量將自己洗的泛白的灰色衣衫理的整齊些，又將臂彎中揣著的書拿了出來，撫了撫它略有些柔軟的書頁，低聲道：“皆在此一舉了。”言罷，便抬起頭規規矩矩的走到了左府門前，拿起門上鑲著的銅環，輕敲了三下。 一名小廝“吱呀”一聲拉開了門，露出個細長的縫子，探頭出來，打量了洛堯片刻，不耐煩的應道：“公子可有什麽事麽？”洛堯略頓了一下，行禮道：“這位小哥，我是明年應考的士子，仰慕左大人已久……” 小廝冷冷一笑，道：“公子，天下間的讀書人仰慕我家老爺的多了，若是一個個都來拜見，我家老爺如何應付的過來？小人勸公子一句，公子還是老老實實的去科考，等公子與老爺同朝為官的一日再來不遲。” 洛堯雖出身貧寒，卻也深得父母疼愛，鄰裏也大多和氣，不曾受如此淩辱。他被小廝說的一時語塞，心裏既氣憤又羞愧，隻直直的看著小廝，臉憋成了豬肝色。 “住嘴！主人一向體恤天下士子，沒想到你架子這樣大，連主人的事都能擅自做主了。”門“砰”的一聲被拉開，一名少女撅著嘴衝小廝道：“我待會便去告訴主人，我們左府如今是你做主了。”她說著將兩手背在身後，略略晃著，故意不去看小廝。 小廝忙賠笑著道：“玉姐姐，玉大小姐，小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這，小的多事，小的多事……”他說著作勢打了自己兩巴掌，見玉奴依舊不理他，忙走到洛堯麵前，苦著臉道：“公子，求求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的罷。這，”他轉過頭去看了看玉奴，道：“你幫幫小的，讓玉姐姐消消氣。” 洛堯本生小廝的氣，如今見他得到了教訓，又想著自己以後會常常出入左府，與他為難總是不好，便點點頭，上前道：“姑娘，料想這位小哥也不是故意的，便罷了。”玉奴嘻嘻笑著，看著洛堯道：“你不氣他無禮？” 洛堯認真的看著她，道：“不氣。”玉奴轉過身去瞪了小廝一眼，道：“公子既不計較你，此事便算了。不過若是再犯，定不饒你。”說罷，也不理小廝應和，便拉著洛堯進入府中，笑著道：“公子別理他，他難纏些，人倒不算壞，否則主人也不會留他。” 洛堯沉默著點點頭，又自覺無禮，忙道：“多謝姑娘解圍。”玉奴笑著道：“不必謝我，主人愛才，我領你進來，也算是大功一件。”她想著左丘讚許的樣子，不覺微微紅了臉。洛堯從未見過如此美貌靈動的女子，一時竟有些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