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浮生若夢 十二、出征（三）

  芷鳶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玄月高懸之時，她凝心聞著，空氣中倒有淡淡檀香氣，雍容沉靜的味道把周圍的一切都鍍上了微妙的金色——這金色並不浮誇奢靡，卻是令人安心的佛經裏的色彩。 她試著坐起來，小腹已經不痛了，仿佛一切都隻是夢，夢裏她那樣真切的痛過愛過，然而醒了，便隻剩滿目青黛之色。“這是哪裏？”她自言自語的歎道，聲音輕浮，像是悠長的絲，吐也吐不盡。 “你醒了？”蘇仕悄聲道，他眼角依舊浮動著一抹玩味的笑容，他伸手扶芷鳶起來，用食指擋在嘴唇中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芷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阿若已趴在桌邊盹著了，她的眉略略皺著，頭一點一點的，芷鳶不覺心疼，想來因著自己，阿若在夢裏也不得安心。 “這裏是重華宮。”他笑著道，“你今天可把我嚇壞了，也難為了阿若，為你跑前跑後的，累的厲害，咱們別擾了她安睡。”芷鳶點點頭，小聲道：“多謝。為何不去長安宮？太妃娘娘一向避世清修，如今這樣不是打擾了她老人家？” 蘇仕隨手脫下一件薄衫，披在她身上，道：“今日夜裏倒沒風，院子裏有我兒時搭好的秋千，要不要去坐坐？”未及芷鳶回答，他便攬了她的腰，將她半抱半拖的拉了出去。一出門，芷鳶忙掙脫了他的手，徑自坐在秋千上，略略蕩了起來。 秋千並不大，隻容得一個人，蘇仕便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她。天長日久，秋千兩旁長滿了繞藤的花草，大多是白色的，映襯著月光，更顯迷醉出塵。他自顧自的說著，仿佛麵對著故友，“母親素喜事佛，屋內多用青、黛等顏色，樸素淡然，映襯心誌。” 芷鳶笑笑，倒覺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氣，他不過是個不拘一格的人罷了，喜愛玩笑，反倒是自己，一舉一動都透著宮廷的酸腐。想到此處，她便漸漸放鬆下來，笑道：“我也喜歡這些清雅的顏色，其實我入宮這麽久，也沒有見過太妃娘娘幾次，今日倒是唐突的厲害。若是她不嫌我厭煩，我倒願意日日來陪著她，青燈古佛總勝過勾心鬥角的浮華百倍。” “母親素來清淨，可也是喜歡人氣的。每次我來，她都開心的不得了。”蘇仕靠在秋千一旁支著的木樁上，抬頭看著天空，也或者是看著那輪玄月。那樣安靜的月亮，這些年是越來越少見了。 “你與旁人怎麽相同的？”芷鳶側過頭，笑著白了他一眼，道：“哪有母親嫌自己兒子煩的，若是換做你是不相幹的人，又這樣話多，太妃娘娘一定早早攆了你出去。” 蘇仕聽了她的話，哈哈一笑，又怔怔了片刻，淡淡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芷鳶聽了，心頭一緊，她仔細看了看他，搖搖頭。“嗯，你果然很笨。我以為你起碼會記得我，我可是齊國第一美男。”蘇仕哀歎道。 芷鳶作勢打了他一下，噘嘴道：“沒見過這樣賴皮的，居然這樣自誇。我來齊國這麽久，從沒聽過你是什麽齊國第一美男的說法。”她壓下聲音，幾乎笑出聲來，道：“隻聽過你與季氏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她手指一轉，鬢發隨之飄散，說不出的婉轉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