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繁花飾夢 六十三、懷恩(二)
扶桑一動不動地趴在牙床上,任憑惜竹拿了金創藥幫她擦著,傷口很深,在她蒼白的肌膚的映襯下,更顯得觸目驚心。惜竹猶自心疼著,嘴裏不時發出“嘶嘶”的唏噓。 扶桑去慎行司領板子的時候,著實把慎行司的嬤嬤們嚇著了,她們遲遲不肯動手,隻是陪笑著道:“姑姑是怎樣的人物,闔宮裏誰敢動姑姑分毫呢?莫要拿老婆子們尋開心了。”然而扶桑態度堅決,自己脫了外衫趴在刑具上,冷冷道:“若是嬤嬤們不肯動手,扶桑隻能去請求皇上,讓嬤嬤們與扶桑一同受罰了。”慎行司的嬤嬤們拗不過,隻得裝著樣子閑閑的打了十板子才了事。 惜竹看她忍得辛苦,不覺皺了眉,道:“姑姑何苦受這個罪?和皇上置氣算什麽呢?”扶桑咬緊了牙根,道:“不過十板子罷了,慎行司的婆子們白吃了那麽多飯,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我還挨得住。” 惜竹歎了口氣,將手上的絹子扔到一旁的熱水裏浸了浸,霎時便蕩了一盆子血汙,分外刺眼。她抬起頭來,道:“姑姑,水髒了,奴婢去換了清水來。”扶桑擺了擺手,示意她自去換水。 銅質的水盆本就重些,因著扶桑喜歡奢華,蘇佑便格外賜了她描金邊的銅盆,惜竹生的瘦弱,隻得兩隻手用力捧著,用肩膀斜斜地頂著素紗珠簾。她用足了力氣,一出門,幾乎與懷恩撞了個滿懷。 她吃了一驚,險些將水盆砸在地上,血水不偏不倚地濺在了懷恩身上,她吃力地跪下來,急道:“公公饒命,奴婢冒犯了公公,實在該死。”懷恩拿了拂塵在身上掃掃,笑道:“不礙事,不過是些髒東西,拿去浣衣局洗洗便是了。快起來罷。” 惜竹戰戰兢兢地起了身,感激地看著他,道:“多謝公公體恤。奴婢去取了幹淨衣裳來給公公換罷?”懷恩擺擺手,道:“不必了,我與你家姑姑說幾句話便走。你家姑姑在麽?身子可好些了?” 惜竹笑著點點頭,道:“在的,在的,姑姑哪日不是心心念念著公公來呢?姑姑的身子本是沒有大礙的,隻是在長安宮外守了一夜,又去慎行司挨了板子,便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了。如今整個人還是有點懨懨的。” 惜竹見懷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便接著道:“煩請公公稍候片刻,奴婢這便去服侍姑姑起身。”說完便掀了簾子急急走了進去。 她走到床邊,低語道:“懷恩公公來了,奴婢服侍姑姑起來罷,這樣袒露著身子總不像個樣子。”扶桑哼了一聲,道:“他素日裏便不給我好臉色,如今見我失勢,倒肯來了,安知不是來看我的狼狽樣子的。” “姑姑多慮了。”惜竹扶了她起來,撿了幾件素淨的衣衫披在她身上,接著道:“奴婢倒覺得懷恩公公是真心心疼姑姑,所以來瞧瞧的。方才公公一見麵便問了奴婢您的身子,情真意切,倒不像裝出來的。”懷恩在宮中一向體恤下人,方才又原宥了惜竹的過錯,她心裏自是對他百般感激,便不自覺地為他辯白。 “你懂什麽?”扶桑斜睨著她,咬了牙將衣衫穿好,縱使惜竹手法再輕,破爛的皮肉挨著布料,那種痛楚依舊直至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