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繁花飾夢 五十四、驚鴻
“哦?”蘇佑仿佛提起了一絲興致,他側過身子,將寬大的衣袖盡情舒展著,一隻手臂倚在案上,拿著一隻酒杯,他的樣子瀟灑而隨意,仿佛在把玩著那隻酒杯,然而眉間又有一絲隱隱的霸氣,透著寒意。
淑妃嘴角綻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向桃花道:“開始罷。”桃花福了身子,道了聲“是”,便向亭外走去,她挑了陽光最為明媚的地方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子,不經意地抬頭仰望著天空,那樣留戀的目光,仿若她本就是天邊而來的仙女。她緩緩舒展了身子,輕踮腳尖,跳起了胡旋舞,她的舞步柔美而平穩,讓人忘俗。並沒有音樂,然而沒人覺得有所缺失,此一舞當為天上有,人間哪的幾回聞?
淑妃的手中迅速夾起四枚金針,朝著桃花射去,她目光淩厲,沒有因為此情此景之美而有半分猶疑。霎時,桃花的衣裙上綻放出朵朵桃花,那樣妖媚的顏色,正合了桃花的本意——它本就化自息夫人的血。
芷鳶幾乎驚叫出聲,幾位嬪妃臉上也都大驚失色,蘇佑亦皺了眉,然而桃花隻是自顧自舞者,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那些血跡斑斑的花,隻是精美的繡品,抑或是巧妙的水墨畫。然而沒有絲線有如此妍麗的顏色,也沒有水墨調的出這樣突兀的色調。
淑妃又射了幾針,桃花的臉色變得蒼白了許多,她的衣衫也被染成了血紅——她的舞步那樣激烈,無疑加重了血液的流淌。芷鳶登時站了起來,大聲道:“淑妃快住手!她快死了!”淑妃聽了,隻是微微側目,依舊夾緊了四枚金針。
芷鳶不顧阿若的拉扯,幾乎推翻了她與蘇佑的案幾。她跑到淑妃身前,想要攔住她,然而淑妃手中的金針已經出手,直射到芷鳶的手臂上,芷鳶後來才知道,這四枚針本是要射在桃花眉間的,不覺暗自慶幸。
“公主!”阿若驚叫著跑到芷鳶身邊,顧不得禮儀,她幾乎想扇淑妃一耳光,芷鳶忙拉住她的手,搖頭道:“本宮沒事。”阿若恨恨地看了淑妃一眼,忙扶著芷鳶受傷的手臂,上麵已滿是鮮血,因為離得近,這四針的力道極大,幾乎全部射了進去。
淑妃一甩手,怒道:“皇後娘娘縱使位高權重,也不該貿然跑到臣妾前麵,妨了皇上觀戲。”芷鳶一隻手撫著受傷的手臂,咬著嘴唇道:“淑妃的‘戲’本宮的確無權妨礙,隻是大齊皇宮之中,本宮不許傷害人命的事情發生,起碼,”她加重了語氣,“不能在本宮眼前發生。”
淑妃正欲開口,蘇佑皺著眉道:“淑妃失言了,皇後訓導,你自該聽從。朕也見不得這些狠毒的事。”淑妃入宮之後,雖不是百般寵愛,卻也從未聽過重話,一時咬了嘴唇,恨恨道:“是。”
桃花已支撐不住,癱倒在地上,一身白衣幾乎染成了紅色。她伏在地上,粗粗地喘著氣,止不住地咳嗽起來。芷鳶快步走到她身邊,急道:“桃花姑娘,你怎麽樣?”桃花虛弱地笑笑,道:“娘娘慈悲,奴婢無妨。這咳嗽,奴婢本就有肺癆,是將死之人了……淑妃娘娘不過是成全奴婢,請娘娘不要怪她。”
淑妃氣不過,早已坐了下去,撇過臉不看她們。芷鳶道:“無須再說話了。阿若,快傳太醫罷。”阿若正要領命,寧妃柔聲道:“皇後娘娘,桃花既是淑妃送給沈良娣的壽禮,此刻便是沈良娣的人了,一切都該由她做主才是。娘娘這樣,豈非……”她並沒有再說,隻是柔媚一笑。
她知道,蘇佑現在護著芷鳶,她不該多言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忍不住,這些年來,她早知道蘇佑不愛自己,也知道他畏懼她父親的權力,不敢動自己分毫。漸漸的,她的心枯萎了,卻在後宮的爭權奪利之中活了起來,甚至經常違拗蘇佑的心願,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這種違拗是為了自己的權力,還是為了單純的氣他。或許,隻有他生氣的時候,才會好好的看自己一眼,也或許,自己對他早已隻剩下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