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繁花飾夢 十七、扶桑
不知走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馬匹是宮裏訓練多時的,走的極穩,馬蹄踏著齊宮中金磚鋪就的地板,發出一種獨特的韻律,敲在芷鳶心上,倒像是未知宿命的序曲。齊宮裏的金磚在七國之中都非常有名,它其實是黏土所製,隻是製作工藝複雜而隱秘,一塊之價抵得上一兩黃金,故稱為金磚。 芷鳶覺得臉上有些燙,她雖為公主,卻甚少在這麽多人麵前說話,回想起來,竟覺得有些心悸,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有一天會如同父兄一般,真正撐起宋國的一角。 “公主,請下車。”阿若輕輕掀開簾子的一角,柔聲喚道。芷鳶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收斂了自己的心緒,將一隻手伏在阿若的手背上,另一隻手拉著裙子,緩緩下了車。 懷恩走上前來,笑著將拂塵搭在一隻手臂上,彎下腰道:“公主殿下,長安宮到了。陛下在裏麵呢,奴才引您進去。”經過剛才的事,懷恩對於芷鳶也有了一絲感激之情,態度也愈發謙和。 芷鳶柔聲道:“公公辛苦。”懷恩笑著,道:“哪兒的話,今後奴才還得勞煩殿下照應呢。”說完便向前走去。宮門口的小太監見芷鳶已然到了,便拖長了聲音喊道:“文昌公主到。”芷鳶不禁頓了頓,是啊,從此以後,大概不會有人記得她的閨名了,她留給世人的,留給史書的,不過是“文昌公主”四個字,想來亦是蒼白。 因為蓋頭遮著,直到禮成,芷鳶都沒有看清蘇佑的長相。她隻是朦朧之中覺得他比允之的輪廓更明顯些,身量也寬些。兒時,她聽聞民間婚嫁需男女同時相拜才算得禮成,如今,為顯示皇帝的至尊之位,都需她先拜,蘇佑再拜,不像是成婚,倒像是一個人的獨角戲,有些說不出的單薄。正如她的婚姻,淺薄到隻剩下兩國的政治關係,僵硬至極。 阿若正要送芷鳶入洞房,蘇佑卻突然開了口,道:“扶桑,今後便由你做長安宮的掌事姑姑罷,你要好好當差,安心侍奉娘娘才是。”話畢,一個女子款款走了出來,行禮道:“是。”芷鳶並看不清她的容貌,隻覺得她的身形極美。 懷恩忙道:“陛下,扶桑可是您身邊的女官哪。”蘇佑看了他一眼,淺淺笑著,道:“不礙事。”他瞥了一眼上官泓,道:“文昌遠道而來,很多事都不曉得,有扶桑服侍她,我也安心些。” 懷恩知道,蘇佑定是知道了剛才的事,這樣做,三分是出自真心,七分也是做給上官泓看,給上官泓和宋人看,便是給七國之人看,讓天下人知道,齊國並未有一分一毫虧待小國。懷恩知曉了他的意思,便笑著對芷鳶道:“娘娘,皇上這個莫大的恩典哪。” 芷鳶略略屈膝,道:“臣妾多謝皇上。”“臣妾”這兩個字叫出口,芷鳶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如今已然是有夫君的女人了,允之,真的隻是個遙遠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