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著眼睛,忍受著所有的痛楚,在上飛機之前,任何難過的表情也不能不敢表露。
那一條路真是漫長,長得讓時間也停滯了一般,終於,當救護車停下的時候,我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依然還閉上眼睛,所有的所有自有傾恒為我打理,想想他的名字,那是父親親自為他取的,卻奇怪的與我的名字隻差了一個字,如果在正常人家,那一個傾字便代表了兄妹,可是在洛家,卻代表了父親的權威。
於是,洛傾恒也認定了他是我的小叔叔。
多麽可笑。
即使在父親入土了為安了這麽些年後,他依然尊重父親的一切。
迂腐,這是我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可是,天知道他有多新潮多現代,他手上的事業無一不與尖端、新奇、潮流掛鉤,他喜歡走在開拓者的最前沿,即使碰得頭破血流,他也一定會頂過那樣的難關,然後迎接那隨之而來的彩虹漫天……
飛機起飛了,我終於離開了莫子毅的世界。
他查不到我的目的地,因為這是傾恒的專用飛機,隻要洛傾恒交待過了,那麽機場絕對不會泄露洛傾恒的一切。
想到找到我,那比登天還難,因為,我報給他的名字是假的,我是洛傾顏,而不是卿顏。
輸液還在繼續,疼痛似乎在慢慢減弱,這讓我欣喜,孩子,他來了,所以你也得救了,他會救你,更會嗬護你,就象嗬護我一樣。
這一點,我永遠也不會懷疑。
可是,我卻一直恨父親撿了一個迂腐的他回來,如果換了另一個男孩,那麽當我與男孩一起長大的時候,是不是也就不會有了我如今的痛苦。
“顏顏,睡吧,待你醒了,我們便到家了。”他溫柔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那仿佛是我的催眠曲,心,感應到了他的關切,我果然沉沉睡去了。
再醒時,我已身在S市的家中。
淡綠色的房間裏,一切如昨,物是人已非,我再也不是離開前那一個幹幹淨淨的洛傾顏了,身子給了子毅,那麽我便再也沒有權利去爭取恒了。
屋子裏靜靜的,手臂上還插著輸液,傾恒一定是把一個小型醫院搬到家裏來了,而他的目的不外乎就是要保護我。
躺了這麽久,真的有些乏,加上小腹的疼痛早已在我睡著的時候已減弱了,想要起來,坐一坐,或者在房間裏慢慢的走一走,輕微的活動一下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我如是的安慰自己,既然不痛了,那便代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一隻手舉著輸液瓶,然後我慢慢的挪下了床,站在地上的時候,一種踏實的感覺襲來,從我到Y城的醫院再至回到家裏,少說我已經躺了兩天兩夜了,光著腳丫踩在地毯上,這是我喜歡的感覺,從小到大我都喜歡這樣子在屋子裏跑來跑去,然後粘在傾恒的身上,可是如今,這幢房子裏又添了一個女主人,一個我極為不喜歡的女主人。
突然間就很想要見見辛晴,現在的她一定得意非凡吧,嫁了一個帥且多金的男人,那是多少女人的夢想呀。
身隨心動,想著想著我便走到了門前,那一隻閑著的手悄悄的轉動門環,再將門拉開了一道縫隙,我悄然向我的臥室之外望去,那是一個小型的客廳,這幢別墅裏一直都是我一個人住一層,客廳、書房、健身房等等應有盡有。
房間的隔音非常好,以至於讓此刻的我在聽到門外客廳裏的聲音時,頓時嚇了一跳。
“孟醫生,顏顏的身體生下這個孩子到底有沒有危險?”洛傾恒手撐在桌子上,麵容直視孟醫生,他背對著我,雖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猜得出他的神情一定是極為嚴肅的。
為什麽他會說我生下孩子有危險呢?
手指下意識的撫向小腹,我還是一心想要生下他,渴望他來到這個世界與我相依為命。
孟醫生清了清喉嚨,這才小聲道,“傾恒,你也知道顏顏她母親是怎麽死的,這麽顯而易見的答案你還在置疑嗎?”
傾恒頹然坐回到椅子上,我的心更是狂跳,半舉在空中的輸液越來越重了,重得讓我沒有力氣再舉起,可是我更不想要離開門前,眼前門外的一切已經徹底的挑起了我的好奇心,那是關於我與孩子生命的討論呀,其實我不應該缺席的,可是,洛傾恒卻為我代勞了。
無力的貼在門邊的牆壁上,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可能我已經有些站立不穩了。
門外,洛傾恒的聲音繼續飄進來,“可是,顏顏她很喜歡那個孩子。”帶著固執,洛傾恒頗有些威脅孟醫生的味道。
“那麽,你隻能做好兩種準備,一個生,一個死,生死的機率各半,我沒有辦法保證母子平安,而且她現在腹中的胎兒還不穩定,隨時都有流產的可能,我聽過她的脈象,象是受到了什麽刺激,傾恒,那孩子到底是誰的?到底有沒有留下來的必要?這些你都要考慮清楚呀。”謹慎而理智的說著每一個字,字字都讓我驚心,原來孩子一直都有危險,我卻相信了Y城那個護士的話,眼前飄過護士猶疑後回答我問題時的表情,她一定是被洛傾恒給洗過腦了。
閉上眼睛,無聲的淚落,真的有些不舍,也真的怕門外的兩個男人集體選擇了一個答案:那就是奪走我腹中孩子的生命。
不。
不。
如若真的不能安全的生下這個孩子,那麽我將來豈不是一樣的還不能生?
我的病,為什麽我從來都不知道。
腦海裏回想著從小到大我記憶裏的每一個畫麵,如果我病了,至少我要吃藥要打針才是,可是除了十八歲那年我因為從樓梯上摔倒而住過醫院以外,我再沒有任何關於吃藥關於住院的記憶了。
一切,都是那般的玄妙。
可是,如果我真的病了,傾恒是不會放任我的病的。
腦海裏繼續在搜索著點點滴滴與任何可能。
驀的,我想起了我從前一直在吃著的唯生素,那是吳媽每日裏都要看著我吃下的,她說我身子弱,多吃些唯生素才好。
難道,那些唯生素有問題嗎?
門外又飄來了孟醫生的聲音,“傾恒,或者你應該告訴她一切,她已經長大了,你應該讓她自己做決定才是。”
洛傾恒搖搖頭,“不,我不想讓她的生活裏出現任何陰影,不想讓她因為她的心髒病而有什麽心理負擔,所以這件事你再也不要提起了。”
一刹那間的感動,原來他這般在意我的快樂,可是,那又為何執意的娶了辛晴呢?
他不知道,他娶了辛晴才是我最大的不快樂嗎?
“那麽,決定呢?拖得越久對她的身體的損傷越大。”孟醫生冷靜的說道。
客廳裏頓時變得沉悶,良久也無聲息,我明白,那是傾恒在猶預,而我也在等待他的答案,如果要我選擇,我還是要選擇生下我的孩子,可是如果我如母親一樣的死去呢?
那麽我留給我孩子的也會是一輩子的痛苦。
這一刻,在我的心裏不自覺的想要作出抉擇的時候,我才懂得了母親當年生下我的勇氣,生了,便很有可能是死別。
“不。”洛傾恒低低輕叫。
“傾恒,留下孩子是嗎?”孟醫生追問,再拖下去,連他也快瘋了。
洛傾恒搖搖頭,“給我半個小時的時間,我要與傾顏好好的談一談,然後再作決定。”
傾恒的話讓我想起了尊重,我迅速的舉著手中的吊瓶回到了床上,急忙掛好在床頭,放下手臂時那一隻手臂已經是酸麻了,支撐了這麽久,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奇跡。
蓋好了被子,我安靜的半眯著眼睛躺好,我在等待傾恒的進來,心裏也在盤算著他要如何問我,此刻我心裏焦慮的不是我的病,而是我的孩子是留還是去。
門被輕輕的推開了,雖然還閉著眼睛,可是傾恒身上那獨有的味道讓我知道是他來了。
他站在我的床邊,高大的背影擋住了窗前的一些光亮,把我也籠罩在他的視野之中。
我輕輕動,然後慢慢的睜開眼睛來,不想要在繼續裝睡,因為此刻的我迫不及待的要解決一切。
他的容顏他的身形越來越清晰,我輕柔的望向他,“恒,我好多了,這一瓶輸液打完我就可以下床了,是嗎?”淡淡的笑掛在唇邊,既然他不想讓我知道我病了的事實,那麽,我就配合他的關切。
“顏顏。”他低聲一喚,然後緩緩的蹲在床前,“告訴我,你很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嗎?”無比認真的語氣中我知道他的心裏也在做著最艱難的抉擇,一如我。
我點點頭,鼻頭聳動,“傾恒,我很喜歡這個孩子,我要他。”既然我有了那樣的病,那麽為什麽我不留下自己在這世間的骨血呢,那是我生命的延續,我愛孩子。
即使真的死了,可是至少我還有一個他。
我不後悔。
洛傾恒皺皺眉,表情有些不耐煩了,“可是顏顏,我不喜歡那個男人的孩子,我不想你留下這孩子。”他轉換了一種口氣,居然換了另外一種方式來勸我。
我笑,“我隻是想要一個孩子而已,而莫子毅給了,這是你給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