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最深的怨恨

  慕瀠一手撐著洗手台,一手捂著翻騰不已的胃,身體難受抽搐,她最近孕吐很嚴重,原本愛吃的東西一聞到味道就反胃,可向來討厭卻異常愛吃。


  剛才跟落溪在咖啡廳,聞到送上來的奶茶,就立刻感覺惡心,來不及說要去洗手間一趟,便捂著嘴衝向洗手間。


  那天,她對邵煊說謊了,明明懷孕卻說沒有。她知道自己剝奪了他當父親權利,可她不希望這個孩子跟第一個孩子一樣沒了。


  她相信自己有能力撫養孩子長大,即使他從小就沒有爸爸,她會帶他走得遠遠的,誰也找不到。可現在最重要的是,做了該做的事。


  “慕瀠,堅強一點,你可以的。”慕瀠抬首,對鏡中蒼白的自己說,嚐試勾起微笑,但實在有些疲憊,她隻能微微扯出一個弧度。


  掬水洗了一把臉,卻洗不去身體的倦意。秦氏每天要處理的文件,都快把她壓垮了,為了不讓底下的人看不起,她每晚加班上很晚才離開。有時候,她真佩服邵煊仍能遊刃有餘的本事。


  想到他的同時,她腦海浮現出他的樣子。她知道,他每晚都陪著自己加班,一開始她是不知道的,有一次衝了杯熱茶站在落地窗前喝,看見樓下有一個黑影在徘徊。


  於是,她調出監控錄像,想看清楚是誰,卻看見了他。有時候加班到很晚她就直接在辦公室睡,那次她熄燈了,但沒關顯示屏,監控畫麵在持續,她熄燈後他就轉身離開了。


  別再想了。慕瀠動手拍了拍自己臉頰,強迫清醒過來。望著鏡中臉色不好的自己,為了不讓好友擔心,她快速給自己上了個淡妝。


  洗手間外,轉角處有一雙黑得發亮的皮鞋,剛才他將裏麵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然後噙著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轉身走出大廳。


  慕瀠整理好儀容出來,一眼便看見自己坐的位置上多了一男人,由於他背對著自己她看不清他的樣子,不過他跟落溪交談甚歡,看來是熟人。


  她深呼吸一下,接著邁開步伐往前走去,一邊拉開椅子坐下一邊道:“原來你約的不止是我一個人啊。”


  交談中的兩人一愣,話題突然中斷,朝對方使了個眼色。還沒想好該怎麽說,正主人就出場了,他們隻好暗示對方見機行事。


  男人緩緩轉首,勾起迷人笑容,“你好。”


  慕瀠斂起微笑,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落溪,“真正想見我的人是他吧。”


  “對不起,瀠瀠。我無意欺騙你。”落溪自動認錯,可說到底她也不希望好友這麽錯下去。即使邵煊有錯,但不至於令他一無所有吧,這懲罰也太重了。


  慕瀠看著落溪,並無責怪的意思。她想過很多種落溪約自己出來的可能,甚至做好了被落溪念的準備,隻是沒想到落溪會找來顧晨,這個出了名的說客。


  落溪一副知錯的模樣,她也不好再說什麽,歎了一口氣,看著顧晨說:“顧先生這次想說服我什麽呢?”


  看在好友的麵子上,原本離開椅子的臀部再次坐下。顧晨找自己無非是為了秦氏股權的事,因為她實在想不出兩人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麽是可以談的。


  邵煊和顧晨兩人是發小,無論誰有事對方都不會袖手旁觀,這點在商界已不是什麽新聞。反正她早晚就必須麵對,何不現在就麵對。


  “你若是愛他,股權在你手上沒問題,若是不愛,何必抓著不放。”顧晨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出來意,隻是遭到某人在桌下用力一踢。


  落溪狠狠瞪著顧晨,她明明告訴過他,慕瀠吃軟不吃硬,叫他小心避開話題來談,沒想到這下倒好,他直接說上了,還毫不掩飾。她真被他氣死了。


  “他心甘情願交付給我,有律師為證,也沒說過一定要愛他才能給我。你不覺得你這句話很有問題嗎?”慕瀠冷哼。


  “可你是以愛的名義欺騙他所有股權!”今天,顧晨才認識到,慕瀠早已不是昨天的慕瀠,她變了。


  “那你就得問他了,我愛不愛他,難道他自己不會判斷?現在才來反悔,未免太過貽笑大方。”


  慕瀠不想再談下去,抓起包包起身,“落溪,這下午茶恐怕我是喝不下去了,下次再請你。”


  顧晨眯起黑眸,趁慕瀠轉身之際,伸出大掌準確無誤地抓住她的手腕,冷聲逼問:“你就沒有內疚嗎?”


  慕瀠咬了咬牙,痛苦閉上眸子。錯不在她,為什麽要她這個受害者承擔這一切?

  “我為什麽要內疚?當初是誰千方百計接近我,隻為了在秦氏擁有權力;當初是誰花盡心思娶我為妻,到頭來我隻是他的一顆棋子;我懷了他的孩子,他卻令其他女子懷孕;我痛失孩子的時候,他陪伴在另一個女人身邊。顧晨,你覺得該內疚的人是我嗎?”


  一口氣將心中藏著的話說出來感覺真好,她忽然覺得渾身都輕鬆了。雖然那些痛依舊存在心裏,但至少不那麽難受了。


  顧晨被她這些逼問,問得啞口無言,想反駁卻發現腦海裏沒有一個字,隻因她說的都是事實。即便邵煊如今反悔當初的做法,但他確實做了,而且傷害了她。


  “對不起,我太自私了。”顧晨真心誠意道歉,然後慢慢放開她的手。


  慕瀠回首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離開了咖啡廳。


  “我們就任由他們這樣彼此折磨嗎?”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們很相愛,也很重視彼此,為何會弄成現在這般模樣?


  落溪長籲一口氣,垂下螓首,平時都是慕瀠鼓勵自己,如今慕瀠在鑽牛角尖,她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雖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心病還須心藥醫。我們隻能幫到這裏了。”顧晨看著慕瀠消失的方向,非常無奈。


  ◇◆◆◆◆◆◇


  “約我們來什麽事?”姚鈴一屁股坐下,臉色極差地詢問對麵悠閑喝茶的人。要不是母親非要拉著她來,她根本不想來見她。不過既然來了,就當出門散步,盡快把話說完就離開。


  孟初蘭蹙眉,暗自拉了拉女兒的手。她現在對慕瀠隻有深深的感激,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大度,會在別人最落魄的時候給予幫助,更何況自己當初這麽對待她們母女。


  姚鈴不理會母親的拉扯,故意大聲說:“媽,我們幹嘛要對她客氣,別忘了她是怎麽奪走屬於我們的東西……”


  孟初蘭瞪著女兒,無聲警告她,女兒卻沒有住嘴的意思,她隻好動手捂住女兒的嘴巴。待女兒安靜下來,明白自己的警告,她才鬆開手。


  姚鈴很不服氣怒瞪了慕瀠一眼,直覺讓慕瀠看了一場好戲,她心中非常不服。但母親大人下警告了,她隻好噤聲,不悅坐下。


  慕瀠神情平淡,對姚鈴的挑釁眼神不以為意,喝了一口端在手上的熱茶,放下杯子的同時也是她準備好開口的時候。


  “你覺得這東西是好事還是壞事?”她自一旁的空椅把文件拿到桌上,手放在文件上按住。


  姚鈴一眼便認出這文件夾上的標誌,咽了咽口水,擔憂道:“三月之期還沒過,你不能賣掉我們給你的股份,我說過會努力掙得這筆錢的。”


  她的語氣沒剛才那麽囂張了,因為這些股份是父親最看重的東西,不能毀在她手上啊。


  “掙得這筆錢?你知道這裏值多少錢嗎?別說三個月,就算給你一年,你也掙不到這數目。”慕瀠嗤笑,覺得姚鈴太天真了。


  姚鈴焦急了,第一次在慕瀠麵前低聲下氣,“我說到就會做到,總之期限未到,你不準打這些股權的主意,這是我們當初的約定,你不能反悔。”


  這一個月以來,她嚐盡了苦頭,看遍每個人的臉色,甚至不惜降低身份求別人給自己工作。她沒日沒夜地工作,已經很努力了。


  可因當初的自己太自以為是,所有人都對自己還以顏色。為了改變別人對她的看法,她做盡一切討好的事,但這畢竟需要時間。她也很清楚自己不會輕易相信別人,更何況自己當時那麽囂張。


  “如果我說我反悔了,你會怎麽做?”慕瀠挑眉,聽別人匯報姚鈴近日的行為,她還心存懷疑,沒想到這會姚鈴能對自己低頭。確實改變了不少啊,她也能安心了。


  姚鈴聽到慕瀠說反悔兩個字,也不管能不能打動慕瀠,直接把手伸過去,緊緊握住她的手,“我用盡辦法去證明我有能力償還這筆錢。”


  “好,很好。”慕瀠突然笑了,令姚鈴和孟初蘭非常意外。


  “股權歸還日期,我填了今天。所以,在文件上簽上你們的名字,你們會重新獲得姚氏股權。”


  “為什麽啊?”姚鈴這下懵了。


  “不為什麽,這筆錢是我先幫你墊付的,最終你是要還的。不過是債主變成了我,而我這個債主也會定時收錢的。”慕瀠抽出自己的手,邊說邊站起,繞到姚鈴身邊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改變,我看在眼裏。”


  姚鈴焦急站起,轉身看著慕瀠的背影,問:“你是不是在試探我?”


  “你覺得呢。”慕瀠沒有回首,仍舊繼續向前,但她舉起手,在空中劃了個漂亮的手勢。


  淚水模糊了視線,姚鈴抱緊文件,心中的陰霾一掃而淨,她忽然明白了慕瀠的用意。


  ‘姐姐,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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