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劍拔弩張
服務生見客人已經坐下，便走了過來，詢問客人要喝什麽飲料。慕瀠本想開口拒絕，因為她沒打算留多少時間，而肖磊卻先自己一步點了。
“兩杯咖啡，一杯什麽都不加，一杯多奶少糖。”多奶的是給她的，他記得她喝不了苦，卻說過喜歡咖啡的味道。
服務生低頭在餐單上書寫，寫好正想離開的時候，慕瀠忍不住出聲了：“多奶的咖啡改成橙汁，謝謝。”
服務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看向肖磊，他隻是僵硬點頭。心想：果然還是不行嗎？苦澀地笑了笑，看著她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她就是自己回國後千辛萬苦尋找的人，也是他前任女友。他本以為回來後一切會變回他所想的那樣子，可如今看來，是他癡心妄想了。
剛才她換飲料的舉動，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她推翻了自己與他的過往，脫離了他的生活圈，變得不再一樣。曾經相交的線段，卻漸漸開始出現平行的狀態。他十分痛心。
他真的沒有機會了麽？如果可以能不能賭一把，把她的心再次贏回來？但報紙上的男人比他優秀，她會選擇誰？他目不轉睛盯著她，腦海浮現這些問題。
“我沒有多少時間，雖然我不介意你看我，但你應該先把想說的話說完。”她的視線一直在窗外，可他仿佛能射穿她身體的眼神，實在令人在意。
肖磊尷尬地收回目光，瞥見桌上有一杯礦泉水，快速拿起猛灌下肚，打算把埋藏心底許久的事說出來：“好，你要有心理準備。”
慕瀠將螓首偏了回來，淡淡看著他，微微蹙起秀眉，有點不耐煩。她希望他盡快把話說完，因為她還要去了解今天被記者圍攻的事。
“三年前，爸叫我去美國深造，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就拒絕了，並且表明了立場說不會去。”當時的他，也以為自己絕對不會離開。
“那段時間，我跟家裏人鬧翻，鬧得甚至有家都不想回，住在朋友家。你知道事情的時間，是我反抗我父親的一個星期後。因為我不肯回家，所以我爸就不得不去找你，我猜他肯定對你說了不好的話。”
“所以，當天晚上我就找到你，告訴你我不會離開你，也要求你允諾不會離開我。得到你的承諾，更加加強了我違抗父親這個不合理要求的決心。”他一邊說一邊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父親用盡方法想把我送去美國，但都未能撼動我留下的堅定。可有一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門。”終於說到重點了，他籲了一口氣。
聽著聽著，慕瀠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藏在桌下的手下意識握緊。她怎麽覺得他話中有話，仿佛這個意想不到的人會是自己相識，而且是很熟的人？
“那個人就是你爸爸……”哐當一聲，她端起的橙汁順勢滑落，潑灑在鋪著碎花小布的桌子上。她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發抖。
服務生見狀，立刻過來收拾。慕瀠當她們不存在，猛然揪住肖磊的衣袖，用顫抖的聲音問：“不可能的，你騙我！”那男人都不顧她跟媽了，怎麽可能還找上肖磊，不可能！
“真的，他叫我離開你，用你父親的身份。他說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還說不希望女兒將來跟著我吃苦。勸我出國深造是好機會，待我學成歸來，足以匹配你的時候，他會完全接納我。”
“最後他還說，希望我暫時忍痛離開你。所以，為了讓你在我離開的時候不那麽傷心，我便做出了傷害你的舉動，選擇出國。”
“三年來，我對你日夜思念，但卻使我更加努力，隻為回來之時，能給你好的生活，能當一個讓你依賴的男人。可是，我回來卻找不到你，落溪也不肯透露你的任何信息。說起來真是可笑，令我找到你的是一份報紙，而這報紙上的內容，打敗了我三年以來的堅持。”他端起咖啡輕嚐一口，入喉的苦澀，眉也不曾皺一下。
這杯苦咖啡如同他此時的心情，苦不堪言。可畢竟是他三年來音訊全無，她會喜歡別人再正常不過，隻是他不想放手啊，真的放不開。
“說到底，在你們看來，為我鋪好明天的路，就是為我好？”她緩緩放開揪住他衣服的手，慢慢挪了回來，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點冷。
他反手抓住她欲離開自己的手，並且強勢緊緊抓住，她想抽回他便使勁一分：“我們隻是希望你活得快樂，是我們太自私了。”
“快樂？你覺得被別人安排好的人生，我會快樂嗎？可笑！”她用力拉扯自己的手腕，不惜以痛來使得自己腦袋清醒。她以為自己是脫離別人掌控的那個人，沒想到卻一直在走別人編排好的路，那這些年她算什麽啊？
“你不該怨我，更不該恨你爸，我們都是站在你這邊替你想的。”他一直覺得自己的決定沒有錯，到現在他還是這麽認為。雖然分別三年，他付出慘痛的帶價，但這些都值得。
他現在擁有的，絕對比他當初留在B市得到的更多，所以他不後悔。要說後悔，隻是與她錯過三年相處的時間，要是她肯再給他機會……
“夠了，閉嘴，我不想聽！放手！”她真怕自己忍不住，會動手打他。提高的音量已經驚動了咖啡廳裏的客人，引起別人注意。
“瀠瀠，我們重新開始吧。這一次，我保證不會先離開你。”除非你推開我。後麵那一句他沒說出來，因為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她突然停止掙紮，愣愣地看著他，思緒很複雜，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她現在是連自己的心在哪裏都不清楚，絕對不會輕易允諾的。
“這位先生，請你放開我的未婚妻。”一道威嚴的聲音自他們頭頂響起，音調非常不悅。
聽到熟悉的嗓音，慕瀠高興抬首，果然看到他。隻是她……看了看被肖磊抓得毫不留縫的手，有點擔心他會吃味。
偷偷瞥了邵煊，發現他並沒有在看她，她就知道他肯定生氣了。蹙了蹙眉，她扯了扯自己的手，示意肖磊放開她，沒想到他卻更用力抓住，還挑釁地看著邵煊。
秦邵煊盯著肖磊，對方不肯鬆手的態度和那眼神，令他非常不爽，垂在身側的雙掌緊握成拳，但很快就鬆開。這裏畢竟是公共場合，有失身份的事他從來不做，而且如果因對方挑釁就動手打人，那麽多人看著，他太吃虧了。
兩個男人，一站一坐互相睨著彼此。邵煊沒有因為他立著就高人一等，而肖磊也沒有因坐著而氣勢全無。他們在用眼神交流，但這種眼光仿佛包含了雷鳴閃電，他們劍拔弩張對峙，使那些想勸說的服務生停止腳步，隻能立在一旁。
“嘶……”慕瀠突然吃痛出聲，隨著他們對峙的緊張度加深，肖磊不自覺使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加大。她本想能忍過就算，可他捏得自己的骨頭快要碎了，都在發出抗議。
邵煊微微蹙起眉峰，先一步移開視線，伸出手覆在她手背上，手腕上的手指紅痕是那麽觸目驚心，他心疼地看著她。
接著看向肖磊，不滿地道：“你弄疼她了，還不快放手。”他相信肖磊不願弄疼她，因為他在肖磊眼中看到了愛意。雖然不想承認這點，但如果可以讓肖磊鬆手，他不在意。
“對不起……”肖磊帶著歉意，非常不甘心地鬆開了手，看著他們交握的手，他痛苦地閉了閉眸子。
他不會放棄的，除非她說要他死心，不然無論如何他都想要一個答案，即使是一個會讓他心碎、徹底死心的答案。
“我們接受你的道歉。”邵煊看出她的不忍心，於是先一步替她開口：“走吧，我有事跟你談。”說完便將她從位子上拉起，十分有禮頷首，然後牽著人離開。
他拉著她，頭也不回想快點離開餐廳。而她則有些擔憂回首，看到肖磊垂著頭，非常難過地坐著，她的心不好受。
不如就先讓他靜一靜吧，以後有機會再找他談。這麽決定後，她跟上邵煊步伐，與他十指相扣，相偕步出咖啡廳。
心仿佛被千斤石頭壓著，感覺快要透不過氣了。肖磊置於桌上的手拳頭握得死緊，關節泛白，他招來服務生，要了一瓶烈酒。好幾杯烈酒下肚，喉嚨像被烈火灼傷，那種熱感從口中一直蔓延到五髒六腑。但這遠遠比不上心頭的痛，因此他推開酒杯，握緊酒瓶瓶身，打算整支灌下去。
慕瀠和邵煊走後，背對著肖磊那一桌，有沙發阻擋視線，戴著黑色墨鏡的女士站了起來，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接近肖磊，並適時按住他手臂，阻止他灌酒的舉動。
她本想著沒機會下手，就躲到人少的咖啡廳想方法，沒想到老天爺送了她一份大禮，真是天助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