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神仙姐姐的名字
我想起陌醨曾經問過我，他要去人間，我可有什麽要囑咐的事情，我那時還大言不慚，對陌醨道此事與我無關，想不到今時今日，我自食了惡果。
我費盡力氣，終於忍住了去找司命星君的念頭，一天天數著日子，期盼我與少清約定的五年之期的到來。
好容易到了那一日，我便去了人間。
我徑直去了皇宮，想著直接在少清眼前現身，會不會將他嚇上一大跳？正猶豫間我又想起，五年的時間對一個凡人來說畢竟是不短的，或許，少清已經將我忘了也說不定。
這樣糾結又忐忑，我徘徊了一會兒。
不遠處有腳步聲響起，我看過去，被一群宮女太監簇擁著的少清緩步而來。五年過去，少清長高了許多，明明是少年稚嫩的臉龐，卻要故意做出上位者的嚴肅模樣來，我不知是該心疼還是該笑一笑。
看著少清身上的黃燦燦的龍袍，我心道他這是已經做了皇帝了。想想少清也真的是可憐，換做別的孩子，怕是這個年紀還在爬樹掏鳥窩罷，少清卻要日日早起，端坐於朝堂之上了。
現時宮女太監太多，並不是我現身的時機，我還要再等一等才好。
正等待間，婉如卻來了。
再不是當年落魄的模樣，現在的婉如，富貴雍容，已經是這個國家權勢最大的女子了。婉如來到後，打發了所有不相幹的人，關緊了房門與少清對坐。
“皇帝可想好了？”婉如的聲音極具威嚴，看向少清的目光，亦不複當年的溫柔。
少清沉默了一會兒，方抬起頭看向婉如：“母後，恕孩兒不孝。”
“你……”婉如一拍桌子，手腕上的纏金絲玉鐲重重地磕了磕，聽得人心驚。
少清垂了眼，對婉如的怒氣並不在意。
染著豆蔻的纖纖玉手撫住了胸口，稍稍平複了氣息，婉如重又開口道：“皇帝已經不小了，為了社稷著想，也該早一點把親事定下來才是，若是丞相的千金你不中意，不妨考慮考慮李尚書的女兒，或者，母後找個由頭，把這些個身家年齡合適的小姐都請了來，你仔細地看一看，總該有一個合眼的罷。”
對婉如的苦口婆心充耳不聞，少清一副清冷的樣子，回婉如道：“母後就不必操心了，孩兒已經打定了主意，將來，把三叔家的聰兒過繼過來就是。”
“你……”婉如抬起一隻手指著少清，渾身發抖，嘴唇哆嗦，顯見是得被氣得不輕。
少清拿起一本奏折，對婉如道：“孩兒事務繁忙，還請母後回去歇息罷。”
婉如從椅子上蹦起來，連著說了兩個“好，好”字，拂袖而去。
看著婉如的背影消失，少清卻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拿過一張白紙，在上麵寫了一個字，然後望著那個字失了神。
我在一旁偷看，將母子兩個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心中百感交集，此刻見了少清這副傻呆呆的模樣，暗自猜測，莫非少清是被自己雋逸的書法迷住了？
待我湊過去一看，不禁也呆了，少清寫在紙上的那個字，正是一個“棪”字。
我驀然間想起五年前的事情。
因為婉如母子生活得艱難，常常三餐不繼，少清是不曾念過私塾的，所以也是不識字的，是那個白麵書生好心，閑暇有空時教給了少清幾個字。
後來，我與婉如少清安頓在那個小村子裏時，我又教少清識了幾個字。我教給少清的第一個字，便是“棪”字。那時候我對少清開玩笑道，這就是神仙姐姐的名字，叫他將來即便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也莫要忘了神仙姐姐的名字。
想不到我一時的戲言，少清竟記到了今日。
我正意外兼發呆著，冷不防少清喚了一聲：“棪棪？”
此時我可是使了隱身術的，少清是看不見我的才對，可是他卻出聲喚我，我實實是嚇了一跳。
我便挪開兩步，離得少清更遠了一點。少清卻仿佛看見了我似的，站起身來，對著我站立的地方又喚了一聲：“棪棪，是你麽？”
我心驚不已，轉念一想，左右此刻並沒有旁人在，我來到這裏不就是為了見少清的麽，如此，我幹脆撤了隱身術，現了身出來。
“真的是你？”少清又驚又喜，朝著我撲過來，到了我身前，卻又止住腳步，望著我漸漸紅了一張臉。
這樣的少清，與剛剛在人前那個嚴肅的少年恍若兩人，我不禁有些好笑，伸出手就將少清的臉頰捏了捏。
少清一把攥住了我的手，神情裏有些嗔怪：“姐姐又這樣，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我更加好笑，轉念之間又想起婉如的話，少清真的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小的孩童了，居然也到了要定親的時候。
我便玩笑道：“是啊，如今少清也要娶妻了呀。”
這話說出口，我的心先就抽了一抽，少清當即變了臉，一把甩開我的手，將後背撂了給我。
我嘖嘖道：“少清果然長大了，脾氣也不小了呢。”
“棪棪你是故意的麽？”少清轉過身，一張臉揪得厲害，望住我道：“棪棪來見我，就是想氣我的罷？”
我盯著少清，很是呆了呆，少清這副模樣，這副語氣，倒是像極了陌醨。
“若是為了氣我，棪棪還是再不要出現在我麵前的好，永不相見，倒落了個清淨。”
也對，不相見，倒落個清淨，陌醨的這一世輪回，我本就不該摻和進來，就老老實實地待在南兮山等著，多好。
於是我扭了頭要走。
“站住！”少清見我要走，卻又不肯，一麵喊，一麵急急地攔住了我。
“好容易來了，想走，怕是就不容易了。”
少清的呼吸有些急促，話音很有些氣急敗壞，眼神卻很堅定，伸開雙臂擋在我麵前。
我將少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打量，笑道：“你攔得住我麽？”
許是我這話激怒了少清，少清的眼神漸漸冷冽，竟也有幾分迫人的氣勢，對我道：“你盡可以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