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你就忘了我罷
“身為父神，那麽修為自不必提，其靈力的影響，也是不可估計的。”慕容一辰的聲音緩緩響起。“或許今日的這一幕，是早就注定了的，或許，陌醨他，注定是要坐到那個位子上的。”
我不禁沉默了。
“棪棪莫想太多，順其自然就好。”
我自問並沒有想太多，隻是一顆心浮浮沉沉，並不肯受我自己的控製。
先帝雖然下了旨意，神仙們也都表示讚同，但眼下還有一件事，陌醨是要到凡間曆上一次輪回的。
入輪回之前，陌醨來與我告別。
“棪棪可有什麽要交代的麽？”
這話倒是奇怪，入了輪回之後，前世今生是不記得的，我交代了什麽，陌醨他又怎麽記得住，豈不等同於廢話，既是廢話，我是懶得說的。
陌醨殷殷切切地望著我，見我並不吭聲，追問道：“我就這麽去了，棪棪放心？”
真的是笑話，隻不過是入輪回而已，我又有什麽不放心的？
“那麽，棪棪可還記得，我說過如果入了輪回，紅顏知己什麽的，多多益善才好。”
我呆呆想了一會，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隻不過……
我道：“你這一世的命格都是注定了的，如果司命星君要你一世孤苦，你又哪來的什麽知己，怕是飯都是要吃不飽的。”
陌醨眼珠兒一轉，開口道：“或許恰恰相反，司命會叫我這一世，風流快意。”
我白眼以對：“想的倒美。”
陌醨正準備出發時，天庭傳來消息，霧皖真正的不好了，我想了又想，還是去了天庭，霧皖再壞，臨走的路上，也要有人送他一程罷。
果真，除了我，並沒有人來看霧皖，陪在霧皖身邊的，隻有一個忠心耿耿的越而。
霧皖是天帝的侄子，自出生起，就從未遭受過慢待，如今臨了臨了，卻落了個如此淒涼的結果，著實讓人心酸。
我到時，霧皖已經是有出氣無進氣了，我看著霧皖一張青灰的臉龐，腦中摹地出現了一幅畫麵，一身天青色衣衫的霧皖，長身而立，在茫茫雲海深處對我道：“棪棪，嫁我可好？”
那時的霧皖，眼神清透，語氣真摯，幹淨得好像一朵開於枝頭的瑩瑩的梨花，不惹一絲塵埃。
恍惚了一下，我不禁搖頭，好好兒的怎麽出現幻覺了。
“帝君……”越而看著我哽咽，眼睛裏有分明的感動。
昏昏沉沉的霧皖卻在這時睜開了眼，我看著霧皖明亮的眼神，心中明白這是回光了。
“公子！”越而撲上去，熱切地喚了一聲。
霧皖的目光越過越而，落在了我的臉上。“棪棪，你來看我麽？”
“嗯。”我點頭，眼眶開始酸痛。
霧皖強自掙紮著坐了起來，對我道：“有你來送我，我也知足了。”
我想或許我該說上一句“你會好起來的”，隻是話到了嘴邊，怎樣也說不出口。
“我這個樣子，實在不該叫棪棪你看到。”霧皖喘息了喘息，低下了頭。“我寧願，你隻記得我當初的樣子，棪棪……”
霧皖的語氣漸漸急切，一雙枯瘦的手在半空中抓了抓，我便把自己的手放到了霧皖手裏。霧皖抓牢了我的手，繼續道：“你不會忘了我罷？啊，不對，你應該忘了我，你就忘了我罷……”
我道：“霧皖你放心，我會記得你的。”
“是麽？”霧皖苦苦一笑：“棪棪一向心善。”
無言片刻，霧皖道：“棪棪，再陪著我走一走罷。”
我點頭，同越而一起，把霧皖攙了起來。
霧皖瘦得厲害，往日的衣裳穿在身上，已經是空蕩蕩的了，我扶著他的手臂，隻覺硌人得很。我忽然想起，這樣的時候，是不是應該給霧皖換上一件新衣，我便看了越而一眼，卻礙於當著霧皖的麵，有些問不出口。
不想越而竟看出了我的想法，走到我身邊低聲道：“這是當年帝君第一次到天庭來，見到公子時公子穿的那件衣裳，是公子今早囑咐我特特換上的。”
越而這話端的叫我驚了一驚，我隻覺心中五味雜陳，煩擾得很。
霧皖的聲音在這時響起：“我自幼長在這天庭，什麽念想也沒有，直到遇到棪棪……”
霧皖轉頭看我，我便強撐著對他笑了一笑。
“後來棪棪到天庭來陪我，我最愛的，就是和棪棪這樣隨意地走一走。”
霧皖神情有些向往，許是回憶起了往事，奈何我卻是什麽都不記得的，隻得低了頭沉默以對。我忽然感覺到霧皖身子一僵，原本極慢的步子停了下來，我詫異抬頭，順著霧皖視線看過去，陌醨立在前方。
哎呀，我心頭一跳，陌醨不是就要入輪回的麽，千萬莫要誤了時辰才好。
“嗬嗬……”被我扶住的霧皖忽地笑開了。“不成想我在這天庭的最後一刻，陌醨少君也來送我。”
我盯著陌醨，生怕陌醨做出什麽事來，左右霧皖已經是垂死的了，讓他安安靜靜的去了就是。
然而陌醨並沒有什麽反應，霧皖倒是朝著陌醨招了招手，陌醨眸光深幽，邁步向著霧皖走過來。
如此，陌醨，霧皖與我對麵而立，眼下的氣氛很有些詭異。
“陌醨少君……”一直跟在霧皖身後的越而喚了一聲，想來也是怕陌醨傷害霧皖。霧皖一擺手，阻止了越而，越而隻得不甘地閉上了嘴。
下一刻，霧皖朝著陌醨伸出手，居然執起了陌醨的手，然後，霧皖再拿起我的手，將我的手放到了陌醨的掌心裏，用力將陌醨的手掌合攏了。
“我這就要去了，不過，陌醨，你要小心，說不得哪一時，我就會回來，若是你對棪棪不夠好，我還是要與你爭一爭的。”
“陌醨少君……”
有人高聲喊著跑來，卻是氣喘籲籲的司命星君，一麵跑一麵道：“時辰到了，這就要來不及了啊！”
我便推了陌醨一把：“還不快去。”
陌醨不急不亂，深深看了霧皖一眼，沉沉道：“走好。”
如此，陌醨去了凡間入輪回，霧皖，亦結束了他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