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處處是疑點
我似乎不知道什麽是煩惱，南兮山這樣好，師傅待我這樣親切，師兄們待我這樣友愛，還有劉阿嬸，王阿伯，個個都依著我，順著我，我實在是不明白，如此幸運的我，不知道煩惱為何物的我，為何會整日覺得不快樂？
此時此刻，我正在青翠繚繞的南兮山的一條小路上發呆。在這諾大的南兮山上，似乎隻有我是最無所事事的那一個，所以，發呆成了我每日裏都要做的功課。
“棪棪！”
不遠處有人喚了我一聲，我看過去，烏發烏衣的一道身影大步而來，那個人又來了。
“陌醨少君。”我應一聲，與那人見了個禮。
“棪棪可要幫忙？”陌醨看了看我手中捧著的一隻雛鳥，揚起嘴角問我。
我搖搖頭，這麽一點小事，我隻要抬抬手就能辦到，怎麽會要別人來幫忙呢？更何況，我與這位砥穀的陌醨少君並不很熟悉，我若是與他接觸多了，霧皖是要不高興的。
於是我抬了手，將這隻我自地上拾的雛鳥送回了它原本的窩。
雛鳥“啾啾”叫著，似乎很是歡快，我忍不住笑了笑，順帶著看了一眼陌醨。咦？怎地陌醨的眼神有些黯呢？
我雖然與陌醨不熟，但他的樣貌，我還是發自內心的覺得讚歎的，因為陌醨生的實在是好。
我見過皮相最好的，除了陌醨，便是我的未婚夫婿霧皖，再有，就是我的師傅，南兮仙山的上仙慕容一辰。
此刻我望著陌醨，心中想了這許多，便難免顯出一副癡傻的樣子來，哦，對了，這副樣子在外人看來，應該就是“發花癡”。
待我驚覺到自己舉止的不合宜，將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拋到了一邊之後，我才發現，陌醨看我的神情，依稀仿佛也像是在“發花癡”。
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臉，莫非我也是個極美的？唔，待我一會兒見到劉阿嬸時，我定要與劉阿嬸請教一番，關於我的容貌問題。
此情此景實在是有些好笑，我與陌醨這麽不熟的兩個人麵對麵癡癡互望，實在是有些有情人分別多年的嫌疑。
我於是想抽身離開，卻又抹不開麵皮將陌醨獨自一個扔下。幸好，我東張西望間，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我的五師兄由喏顛顛兒跑來的身影。
“師兄！”我歡快地喊了一聲。
“師妹！”由喏亦歡快地應了一聲。
“師傅叫我來請少君同去用餐。”由喏對陌醨道。
哦？我聽在耳裏，心道，那陌醨該是要快去罷，如此，我與由喏慢慢走回去就好。誰想陌醨竟不肯就走，對著我道：“不如棪棪同去？”
我正在遲疑，由喏又道：“師傅的意思，是要師妹同去。”
這樣啊，我便點點頭，與陌醨並肩往回走，由喏跟在我們身後。走出幾步去，“哎呦”一聲驚叫傳來，卻是由喏跌了個狗啃泥。
我停住腳步，與陌醨齊齊往後看去，由喏滿麵通紅，極狼狽地爬了起來。
我的心“突”地跳了一跳，眼前的場景，怎地有些莫名的熟悉？
刹那的晃神過後，我其實是想笑一笑的，奈何看由喏的神情很有些窘迫，我又是極其善解人意的，隻得咬住了唇走過去，伸手將由喏扶了一扶。
“好好兒的平地裏怎麽跌了一跤？”我一麵拍了拍由喏衣裳上沾染的泥土，一麵開口道。
“誰知道呢。”由喏懊惱回道。
我正與由喏說著話，一旁陌醨忽地咳了幾聲，我聞聲看過去，陌醨剛剛溫和的臉色已經變了，一雙眼裏竟閃出懾人的光，將由喏盯了一盯。
我一記眼刀拋過去，扶著由喏自陌醨身邊走過。
今日午飯甚為豐富，尤其那道湯，味道深得我心，我忍不住一連喝了兩碗。我忙著喝湯的功夫，陌醨與慕容一辰於我的碗裏布了許多菜。
我是不太明白的，為何每每陌醨來了，師傅都要我來相陪，我私下裏尋思了尋思，大概是師兄們都忙，隻有我是個極閑的。
陌醨待人很有些冷冷的態度，但他待我又是很溫和的，何況他的臉實在是賞心悅目，是以我對陪伴他這件事，是沒有什麽抵觸的。隻是我還有一個未婚的夫婿霧皖，霧皖見了陌醨倒沒有什麽反應，但陌醨見了霧皖，是要拿眼神將他殺上一殺的。
事實上，陌醨是拿了劍殺過霧皖的。
那情那景，我是被嚇壞了的。彼時陌醨舉著劍，眼裏翻湧著滔天的怒意，一字字對霧皖道：“你去死罷！”
而霧皖隻是澀然地笑。我一時急了，不管不顧地衝了過去，陌醨被衝過去的我嚇了一跳，那把劍歪了歪，刺中了霧皖的肩膀。
我以為，霧皖既是我的準夫婿，他被陌醨刺了，我該是要痛哭流涕地去向陌醨尋仇才對，不成想我擠了半天，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有擠出來。我隻是看著陌醨道了一句：“你太過分了。”
這麽幾個字，不痛不癢的，我原本想要表現出的淩厲啊哀婉啊什麽的，統統沒有表現出來，我不由得懊惱了半天。
我卻不知陌醨為什麽這麽恨霧皖，我與陌醨不熟，不方便問他，問霧皖，好像又不太好，萬一霧皖真的做了什麽缺德事，他又怎麽會對我說實話，於是我去問我的師傅。
其實，慕容一辰對霧皖的態度，一向也是極其淡漠的，我想，若霧皖不是天帝，怕慕容一辰是不會搭理他的。
我去問慕容一辰陌醨與霧皖到底有什麽恩怨，慕容一辰沉吟了好久，並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便起了疑心，莫非霧皖人品不咋地？但是轉念一想，若霧皖真的是個人渣，他又是怎麽做到天帝這個位置上的？還有，怎地以前的我眼光那麽差，居然選了那樣一個人來喜歡。
思及此，我悚然一驚，俗話說的妙“渣渣配渣渣”，從前的我，不會是個渣渣罷？
我趕緊提了裙擺去照鏡子，鏡子裏的人兒明眸皓齒，萌甜可愛，怎麽瞧也沒有渣渣的氣質，我拍拍胸口，稍稍的放下了一顆心。
於是我陷入了困惑。
其實，我的生活中處處是疑點。
我忘光了所有的往事，文雅地說，就是我失憶了。我是怎麽失憶的？我為什麽會失憶？我以前是個怎樣的人，惹人喜還是討人厭？這一切我都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霧皖在我身邊，我盯著他，頭疼了好一會兒，開口問道：“我是誰？你又是誰？”
霧皖看著我，愕然呆了半天，然後他緩緩彎起嘴角，竟是笑了，笑得說不出的好看，笑得眼底都盈出了淚光，笑過了，霧皖對我道：“我是你喜歡的人，我是你未婚的夫婿。”
唔，我點了點頭，我這準夫婿的模樣著實俊，看來我的眼光和審美能力還是不錯的。隻是，我不記得他，一點兒都不記得。不隻是他，就是關於我自己，我亦一無所知。
我的世界空白一片。
我暗暗想著，霧皖既是我喜歡的，我總該對他有一點異樣才是啊，於是我努力捂著胸口尋找心動的感覺，然而結果，是我白費了力氣。
“棪棪……”霧皖握住了我的手，像是有千言無語要說，我打斷了他，誰讓我此刻是個想要知道一切的好奇寶寶呢。
“棪棪？我的名字？”
霧皖笑著點頭，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麽，門外衝進來幾個人。當先一個一襲白衣，風姿卓然，既驚且喜地看了看我，道一聲“棪棪醒來了”，伸臂將霧皖與我隔離開來。
後頭一個年紀大些的對霧皖躬身施了一禮道：“陛下剛剛好些，怎麽就跑出來了？”
後來我知道了，當先隔開霧皖與我的，是我的師傅慕容一辰，對霧皖說話的這個是天庭的司藥星君，跟在司藥身後的，是霧皖的隨侍仙童越而。
原來霧皖受了傷，這是從天庭偷偷跑下來看我來了。我心裏便很疑惑，霧皖看我，為何要偷偷的，隻是當時忙亂，我很快就把這一點疑惑忘了個一幹二淨。
“你是誰？”
我發覺眼前這個一襲白衣的帥叔叔望著我的眼神極其熱切，好像我的老爹般渾身散發著慈祥的光，我不禁生了些期待，有這麽一個爹，豈不美哉！
慕容一辰愣在原地，司藥星君並越而一同愣住，三個傻了一樣將我齊齊望著。
“帝君這是……忘卻了前塵往事？”良久，司藥星君喃喃道。
我更加疑惑，帝君？這說的是我麽？
慕容一辰擰了眉，看向我道：“棪棪，你好生想一想，可認得我是誰？”
我很聽話地想了一想，然後搖頭。
“那麽……”慕容一辰遲疑了一瞬，還是問出了口：“你可記得陌醨？”
慕容一辰話音落地，別人還好，隻有霧皖，瞬間變了臉色。
陌醨？他又是哪個，我閉了眼，極認真地將腦細胞轉動起來，末了，我得了一個頭痛的結果。
“我不記得。”我抱住頭，隻覺心中腦中一團亂麻，理不清看不清，煩躁的很。
司藥星君上前一步，做了個要給我摸脈的架勢，慕容一辰一伸手，阻住了司藥星君，然後坐到床沿，執起了我的手，將兩根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