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陌醨的人
一時無聲。
天地之間再無其他，我眼中隻瞧見了那一個與我深深對望的身影。
我發抖到不能自已，唇顫著，卻發不出聲音。
“棪棪……”
耳邊是那人輕輕一聲喚，我終於踏出一步，奔向陌醨，幾乎就在同時，陌醨亦大步上前。
“陌醨……”我哽咽著喚出這個名字，淚如雨下。
我的話音被陌醨不由分說地捂到了懷裏，這感覺著實不孬，我便深深呼吸著，鼻翼間這熟悉的氣息，是我想念已久的啊！
曾被我怨怪了無數次的老天終於開了眼，我不在乎自己是人是鬼，隻要能見到他，隻要能與他相擁，其他的，我統統不在乎！
“棪棪……”唉唉，這家夥喚得真是深情動聽呢，聽得我頗為享受。
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我有些疑心這隻是個夢。我伸出手去，在陌醨腰間狠狠擰了一把，聽得陌醨在我耳邊重重地吸了口氣，我才有些相信此時的情景是真的。
“我，不是在做夢罷？我是個真的人罷？”我仍是要問上一問。
陌醨滯了滯，然後對我搖頭，我心中一涼，難不成繞了一大圈我成了個假貨？
“是仙。”陌醨眸中盛了滿滿的情意，撫著我的頭發，認真看著我開口道：“棪棪現在是個仙，實打實的仙。”
我心中又生起新的疑惑，把一縷魂變成仙，是如何做到的？
“那不重要，棪棪，隻要你好好兒的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陌醨卻不肯對我解釋。
既然我又是活生生的一個了，那麽之前所發生的事早晚我也是能夠知道的，我便不去管它，重又把自己投入陌醨懷裏。
我不肯鬆開陌醨，陌醨亦不肯鬆開我，如此，心意相通的我們便久久地抱在一起。
“棪棪，我好想你。”陌醨在我耳邊歎了又歎。
我忍不住低了頭，悄悄斂起心底的萬千感慨。
我頭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竟有這麽多的眼淚，仿佛流也流不盡，陌醨為我擦了去，便有新的又流出來。
我仔仔細細地將陌醨看了又看，陌醨容貌雖如往常般養眼好看，麵色卻憔悴得很，眼窩也有些發青。我伸出手將陌醨的臉皮捏了又捏，再將陌醨的胳膊捏了又捏，開口道：“你瘦了許多。”
我將陌醨這裏那裏的捏一捏，陌醨不言不語，隻擺出一副頗為享受的表情來任我為所欲為。
不知過了多久，有“啾啾”的鳥鳴聲在窗外響起，那鳥兒甚是執著，叫了半天見無人搭理它，竟撲棱著翅膀用頭將窗欞撞了又撞。
我頗沒奈何地離了陌醨的懷抱，走去將那鳥兒安慰了一番：“小紅，莫鬧，我這不是好好兒的麽……”
小紅眨巴著小眼睛，歡欣雀躍地飛走了。
我忽地想起，這屋子裏還有慕容一辰與由喏的呀，不由得蹭地“羞”上心頭，將一張臉兒紅得發了燙。陌醨好似知曉我的心思，走到我的身後，伸開臂將我環住，低低笑著開口道：“棪棪可是害羞？無妨，此時這裏隻有我們兩個。”
我也知道，慕容一辰與由喏該是早就出去了的，可是我剛剛那樣急切地投入陌醨懷裏，他們定是看見了的，我的臉皮這樣薄，自然是要羞上一羞的。
陌醨看著我，一雙幽黑的眸子裏染了笑意，唇角甚是好看地向上揚著。我因做了許久迷迷糊糊的魂，現下乍然複生，竟生生被眼前陌醨的好皮囊電了一電。
“你若是對別人這樣笑，我可是受不住的。”我一時被美色所迷，竟不受控地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陌醨呆了一呆，複又笑得更甚，目光亦更加粲然。然後，陌醨毫無預警地“啪嗒”一聲黑了臉。
於是換我呆了一呆。
“剛剛由喏可是扶著你的手臂？”黑了臉的陌醨森森磨著牙。
唔，我點頭，便是這樣黑了臉磨著牙的陌醨一樣好看的緊。
“我竟是大意了，若有下次……”
啊呀，陌醨眼中湧現的寒芒讓我心驚，我趕緊岔過話去：“青裳姑姑可好？”
陌醨並不回我，眼中寒芒似乎更甚了一些，我不禁抖了一抖。
我與陌醨打開房門時，一二三四……地蹦進來許多人，我定睛看去，卻是我的師兄們，我嗬嗬地笑，挨著個叫過去。
“棪棪。”陌醨臉色變了又變，終於伸出手臂將我與師兄們隔離開來。我自陌醨懷裏跳出去，喊道：“師傅！”
師傅淺淺笑著，負手立在師兄們的身後。
“師傅。”我拉住師傅的衣袖搖啊搖。一雙手自我身後伸出，一點點地把師傅的衣袖從我手中拽了出去。是誰這樣惹人厭？我回頭，入目陌醨一張黑臉。
此刻我心情好到要起飛了般，就是陌醨黑了臉，我瞧著亦很俊，於是我並不理他。
“棪棪！”劉阿嬸抹著淚自人後閃出身來，我二話不說，撲到劉阿嬸懷裏。奇怪得很，這次陌醨竟沒有來拉我。
我決定把南兮山仔細地逛上一逛，目光在周遭巡視了一溜，貌似隻有陌醨作陪最為合適。我便拉了陌醨的手，很是精神矍鑠地走了出去。
奇怪，莫非是外頭的燦爛的陽光的作用麽，陌醨的臉色漸漸紅潤了起來。
“看！”我伸指遙遙一點。“當初小紅就是從那棵樹上掉下來的。”
“嗯。”陌醨點頭，嘴角呈現出一種很好看的上揚的弧度。
我想起一件十分要緊的事，喃喃道：“陌醨，我竟忘了一件大事。”
“怎麽？”陌醨的嘴角瞬間耷拉下來，一雙眼裏滿是緊張。
“我忘了照一照鏡子，”我抬手摸臉：“我現在的模樣如何？還是原來的樣子麽？沒有變醜罷？”
陌醨實實地愣了一瞬，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我這個問題很怪異麽？難道，我真的醜了？
“唉，”我捧著心歎息：“讓我回到瑉晶瓶罷。”
“莫胡說。”陌醨板了臉，握住我的肩膊。“棪棪，若你再回到那瓶子裏，我別無他法，隻好也進去陪你。”
我再歎，陌醨，我怎麽舍得？我可以舍了生，舍了死，可我就是，舍不下一個你。
微風拂過，葉兒沙沙響，我將自己投入陌醨懷裏，緊緊地，緊緊地，擁住他。
晚飯時，紅著眼圈兒的劉阿嬸端來一大鍋湯，我道：“劉阿嬸，莫非你最近養了豬？”
劉阿嬸呆了半晌，笑得像朵花兒一樣：“棪棪，阿嬸我不養豬，打今兒起，阿嬸養你，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咦？我何時成了一隻豬？
被陌醨與劉阿嬸瞪著眼虎視眈眈地瞧著，我十分無奈地喝了半鍋湯。然後我便犯了困，我張大嘴一個勁兒地打嗬欠，陌醨這個不識相的卻怎麽也不說離開，我便自顧自地去洗澡換衣。
因師傅隻我一個女弟子，為了方便，劉阿嬸便把我臥房的隔壁造了個洗漱間給我，在兩間房的相連處安個小門，掛了珠簾，擺了屏風，弄得甚是雅致。
我細細一想，這竟是我頭一次洗澡的時候關上那道門，因為屋子裏有個陌醨。
待我散著頭發穿了中衣回到房內，瞧見一點燈火如豆。黃黃暗暗的燈光下，是陌醨俊到極致的側顏。
我有些窒息，這寧靜無聲的一刻，說不出的美好。
陌醨亦散著頭發，看樣子也是剛剛洗漱過了，衣裳卻穿得完整，我不由得一記眼刀射過去，這家夥莫非怕我剝光了他？
我咳了幾聲，陌醨紋絲不動。
我隻好直截了當地開口：“我要睡覺。”
陌醨點頭，走去床邊抖開了被子，用眼神示意我‘上床吧’。於是我用眼神示意他‘還不快出去’。陌醨卻低下頭，很是認真地將床頭的兩隻枕頭擺正。
這，這是？我的床上，為何會出現兩隻枕頭？南兮山眾人的吃穿用度一向是劉阿嬸打點的，這晃人眼的兩隻枕頭，定是劉阿嬸的傑作，隻是，枕頭既有兩隻，被子為何隻有一床？
天啦嚕，在劉阿嬸的眼裏，我鐵定是陌醨的人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