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楚歌> 第二十三章 破而後立

第二十三章 破而後立

  楚歌回過神來,笑道:“莫不是《越人歌》?”


  那鍾管事笑道:“公子見多識廣,在下可是花了幾天時間才弄清楚這名兒,可不正是《越人歌》?”


  楚歌暗道這管事倒慣會逢迎,麵上卻露出欣然的模樣來,從袖中摸出一枚拇指大小,上麵鏨著福祿字樣的金錁子來遞與他,笑道:“你很會說話,這是我找人做的小玩意兒,望你不要嫌棄。”


  說是金子,其實是黃銅,因兩者相似,少有人能分辨,古人便直接將黃銅稱為金,楚歌特意囑咐人將那小金錁子打造成梅花樣式或是元寶樣式,既精巧又便於攜帶。就這樣隨手送出去,雖有些肉痛,但想到不過是一塊黃銅,心中也稍釋懷了些。


  鍾管事在這繁花築來往逢迎,經手的錢財無數,卻從未看過這等新鮮樣式,又見楚歌麵上誠懇,並無輕視鄙夷神色,嘴上一麵猶說“不敢不敢”等語,心裏早活動了幾分。楚歌見狀忙將金棵子塞到他手上,那鍾管事果然不推回,順手就收攏到袖子裏。


  楚歌便笑道:“也不知虞公子備的席上都有何貴客,不然我兄弟二人貿然衝撞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鍾管事笑道:“在下隻知郡守公子也在席上,其他便一概不知。”


  一邊說著,鍾管事站定,指著一間廂房道:“便是這裏了。”


  楚歌點點頭,他們顯然是走了別的通道,沿著手抄遊廊一路行來,環境清幽,雖有絲竹喧囂之聲,並不使人厭惡,隻平添一分熱鬧,反倒不像煙花行所,竟是一處雅致園林。


  項莊卻暗自疑惑,把那好奇之心也漸漸消了,隻覺這繁花築毫無特別之處。


  鍾管事上前一步,輕輕叩門。


  不出一會兒,門被人從內打開,一陣男女放肆調笑之聲立刻傳了出來,聽得楚歌不禁皺了皺眉。


  卻見虞子期一襲紫金華袍,頭束玉冠,立在門邊笑罵道:“托了你去接應兩位公子,怎麽這會兒才來?”


  鍾管事忙告罪道:“公子莫怪,在下可是未曾躲懶,一見著兩位就給您領來了。”


  楚項二人自是上前同虞子期見禮一番。


  鍾管事忙見機告退。


  虞子期一麵將二人引入房間,一麵笑道:“好容易將二位盼來了,今夜定要痛飲一番才罷。”


  一入房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掩鼻的酒氣,楚歌忍了忍,方才留神打量席上人物,正上首一席卻是一位華服公子,約莫便是那鍾管事口中的郡守公子,年約二十三四,麵容清秀,似有些羸弱,且眼神渾濁無光,仔細一看,那公子臉上竟還塗了脂粉,真真令人駭異。旁邊則坐著一位身著黑色緊身武士袍服的年輕男子,樣貌倒十分出彩,隻是眼睛細長,薄唇微勾,顯見是寡情之人。


  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陪坐在下首右側,發鬢似烏雲,眼波如秋水,見楚項二人進來便掩口而笑,那不勝嬌羞的模樣惹得在座的諸青年公子皆看直了眼。


  其餘人物皆是陌生麵孔,大約是吳縣富貴人家的紈絝公子,且略過不提。


  楚項二人同眾人見禮完畢正要落座,那華服公子笑道:“既然是貴客,子期怎的將兩位安排在那裏,我該讓座才是。”雖這樣說,卻也不起身,隻拿一雙眼睛盯著楚歌。


  楚歌隻覺渾身發毛,麵上卻笑道:“我們哪裏算是貴客,公子客氣了。”


  項莊實則最厭這等酒色之徒,又見那公子舉止言談如此不莊不重,正待要發作,誰知虞子期插口笑道:“重公子乃是一番好意,項兄莫要推辭。”


  那女子會意,款款起身,喚來服侍的小廝在那重公子的座旁又添了一個坐席,重新上了酒菜,方笑道:“雲姬這番安排可妥帖?”


  那重公子笑道:“妥貼得很,可見我以前疼你不是白疼的。”又罵小廝道:“你是死人嗎!還不快些引著項公子入座!”


  虞子期早拉著項莊坐下下首,楚歌推拒不得,隻好身不由己的挨著那重公子坐下,心中暗暗生出一絲疑慮,便道:“怎麽不見範先生?”


  虞子期笑道:“可不巧,本是來了的,範家鋪子裏出了些許事情,派人將範先生又請了回去,籍公子不必擔心,範先生走前可說了,無論多晚都是要來的。”


  楚歌聞言隻得一笑作罷。


  眾人複又談笑喝酒取樂,虞子期專揀那武學劍法或是當世豪俠之事來說,言語又精辟獨到,項莊果然豪氣頓生,將那原本生出的不滿拋諸腦後,有心顯擺,亦談論起來,但凡人來勸酒,來者不拒,於是越發興起,楚歌哪裏勸得住,他自己尚有些自顧不暇,重公子連那美貌的雲姬也不理睬,隻顧和他說話,又叫他喝酒,楚歌從沒應付過此等局麵,無法,隻得勉強喝了幾杯,那酒醴入口溫軟,後勁卻十分大,不過一刻多鍾,楚歌便覺渾身燥熱,臉頰發燙,意識也有些模糊了。


  那重公子哪裏還按捺得住,正要伸手,身旁那黑袍青年抬手攔住,笑道:“公子可不要厚此薄彼,雲姬為了此宴,可是精心準備一支曲子。”


  那雲姬臉上果然露出些許哀怨神色,卻並不言語,隻微微側了蓁首,眉尖輕蹙,眼中隱有水光,重公子果然被這一副欲語還休的多情模樣吸引,忙摟了雲姬哄道:“莫怪莫怪,今日我還吩咐媽媽叫她不要打你,快將你拿手的曲子彈一首來。”


  雲姬這才破涕為笑道:“也沒什麽新曲子,這位項公子既是公子的貴客,又是楚地人,不如奏一段屈子的《湘君》如何?”


  虞子期笑道:“不知雲姬是要弄簫管,或是撥琴弦?”


  雲姬笑道:“自然是琴弦。哪裏敢在子期公子這弄簫大家麵前獻醜?”


  小廝早喚來一班樂伶,雖說是聽琴,卻還需那編鍾、竹笙、瑟和鼓來配。


  樂聲一起,那雲姬一邊撫琴一邊唱道: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


  歌聲靡靡,其纏綿悱惻,音調之旖旎,毋庸贅述。


  楚歌此時清醒了些,見席上諸人皆是一副色授魂予的模樣,心中不安,待那歌聲一住,便委婉告辭。


  誰知那重公子一把拉扯住他的手,笑道:“好兄弟,急甚麽,好容易來了一次,怎能不盡興便要走?”


  楚歌忙要掙開,那重公子竟是緊緊握住不放,楚歌心裏一跳,忙笑道:“本是瞞著家人出來的,恐家中大人擔憂,公子擔待。”


  那重公子見他這樣,以為是個知情識趣的,不覺又貼近了幾分,笑道:“別怕,有我呢。”


  楚歌心裏早醒悟過來,恨不得一拳揍他個稀爛,麵上卻還笑著,正要說話,不料項莊猛地衝過來,趁諸人都不防備,一拳擊在那重公子的腹部,打得那人立刻鬆了手,捂著肚子彎下腰,吐出幾口酸水來,項莊罵道:“誰準你用髒手碰我家大哥!”還要動手,被那黑袍青年一把攔住,看似輕輕一推,項莊便有些站立不穩,登登往後退了幾步,楚歌忙過去扶住他。


  虞子期不動聲色的看了那雲姬一眼,雲姬尖叫一聲,麵露驚慌道:“你竟敢毆打郡守公子!快來人!”


  也不知誰起頭,樂伶們紛紛往房外奔逃,那些陪客公子也跟著跑,又有那重公子府上仆人家將帶著兵器往房間裏衝,一時間推聳拉扯,場麵混亂成一團。


  項莊顯見是醉了,力氣又大了一分,楚歌本就拉不住他,一時不察,便脫了手。項莊早看不慣那重公子作為,此時醉酒,更添一份惡感,登時運起身法,瞬間躍到那重公子麵前,手成鉤狀直取那郡守公子一對眼珠,守在一邊的黑袍青年並不急救,反而抬腿淩厲踢向項莊會陰,招式陰狠毒辣,項莊果然收勢激退,腳尖略一點地,又變招上前。


  那黑袍青年出招竟似毫不顧忌傷人,項莊更因醉酒對外界毫無感應,隻一心想要打敗眼前這人,手下也沒了輕重,兩人騰挪往來,竟是將這房中一應器具物品毀滅幹淨。


  楚歌看得心焦不已,想拉開這兩人,又不得不躲著鋒芒以免被波及,正不可開交,又聽得外麵有人嚷道:“不好,馬廄那邊走水了!”


  正要往外看時,楚歌忽覺背後生風,心生警兆,無奈卻避之不及,被人一掌印在背心,楚歌向前踉蹌幾步,扶住牆壁才算站穩,初時並不覺痛,剛想抬手,隻覺眼前一黑,五髒六腑竟似被一股怪力拉扯攪動,四肢卻猶如被無數根針紮一般,耳邊喧囂如潮水般退卻,隻有那一聲一聲的心髒跳動,突突地鼓噪著,身體一軟,便要倒下,隻見一道人影一晃,將將接住楚歌的身體。


  楚歌聽得那人急道:“公子!”便知是魏無瑕到了,心頭頓時一鬆,想說些什麽,才一開口,便哇的一聲嘔出一口血來,再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