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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各自的抉擇

  夜晚時分,林中已經是一片漆黑,蟲鳴聲回蕩在寬敞的空間內,營造出一種靜謐的氛圍。


  然而,對於身處其中的冒險者來說,此刻顯然沒有什麽心情去欣賞這些自然美。


  “咳,嗬嗬……”


  身子往後挪了挪,嶽飛靠在了附近的一棵古樹上,嘴角泛起了一絲微微的苦笑。


  抬頭看了一眼布滿繁星的穹頂,盡管帶著一絲不甘心,嶽飛還是開口了。


  “看樣子,你之前說的不錯。”


  感受著絲絲涼風吹拂在身上,嶽飛閉上了雙眼,語氣低沉地說道:“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你……你說什麽?”少女眉頭微皺,眼神中帶著複雜的神色,“你讓我走?你要一個人死在這裏嗎?”


  “別說胡話了,你覺得兩個人能走得出去嗎?”嶽飛苦笑一聲:“快走,如果來得及,你還能叫人來救我,要不然我們兩個人今天都得死在這裏!”


  少女沒有說什麽,隻是坐在了嶽飛的對麵,淡淡地望著他,什麽也不說。


  “你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


  嶽飛看少女一動不動,心中頓時也來了氣,不管意識還清不清晰,咬著牙喊了出來:“你聽著,我嶽飛怎麽說是大宋元帥,我現在命令你,帶著我身上的這兩份兵書,出去交給劉錡將軍,這是命令!”


  不料,少女卻用手輕掩著嘴,微微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沒有聽到我的話是不是。”嶽飛掙紮著想站起來,然而越發模糊的意識,讓他早已經重心不穩了,身形也有些踉踉蹌蹌的。


  “我說嶽大元帥,你是不是搞錯了。”少女微微搖頭笑了笑:“我可不是你手下的士兵,你就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也命令不了我啊。”


  “你……”


  死死地咬了咬牙,嶽飛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生氣。


  攥了攥拳頭,他心一橫往前方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怎麽,惱羞成怒了?”少女仍舊是微笑著。


  突然,一陣強烈的暈眩感傳來,眼前的漆黑已經蒙蔽了所有的意識,嶽飛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斜倒進了身後的湖水中。


  “喂,你怎麽了?”


  少女眼神一震,然而精神卻已經緊張了起來,她猛地站起了身子。


  在視線的盡頭,嶽飛的身影並沒有浮現出來!

  直覺告訴她,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咬了咬牙,她也顧不得許多,一路小跑過去,跳進了水中,將嶽飛用力往岸邊拖去。


  “你還真重啊。”將大口咳嗽的嶽飛斜靠在了附近的樹上,少女才微微歎了口氣。


  等等,有些不對!

  少女的視線,被嶽飛腰上的水囊吸引了過去,那個水囊剛剛還是鼓起來的,而現在,早已經空癟了下去!


  “喂,快醒來,你……你……”


  不停地搖著嶽飛的身軀,少女眼中的驚愕一閃而過。


  “你難道……你難道把……”


  少女的聲音幾乎是斷斷續續了,語氣也梗塞著:“你是把所有的水和食物都給我了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啊!”


  “唔……”


  感覺身體被誰使勁地推著,嶽飛模糊間,隻覺得隱隱約約地恢複了意識。


  看清了眼前的少女後,嶽飛隻是無可奈何地說道:“你還在這裏做什麽。”


  “我問你,你的水呢。”少女咬著嘴唇,眼含淚光地看著嶽飛。


  嶽飛什麽也沒說,隻是右手搭著膝蓋,默不作聲地靠在樹上,抬起了頭,眼神望著遠處的星空。


  “難道說,這五天你一滴水也沒喝嗎,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任少女怎麽打他,嶽飛也一句話沒說,隻是那麽平靜地仰望著星空。


  夜空中繁星點點,金黃的一輪明月懸掛在最中央,和星羅棋布一般的星雲一起,勾勒出了這幅絕美的星空。


  這幅美景,足以令任何一個人沉醉其中,嶽飛看著那片天空,似乎回憶起了許多的往事。


  少女咬著牙問道:“你是名聞天下的大將軍,值得為了我一個連自己身世都不知道的女人這麽做嗎?”


  “因為,你很像我的妹妹。”


  沉默了半天,嶽飛就這麽開口了。


  “你……”少女停住了手,眼神一愣,身子不由自主地跌坐在了地上。


  “女人怎麽了?女人難道就不能活著嗎??”嶽飛苦笑了一聲:“我並沒有任何其他意思,我隻是不願意再看到哪怕任何一個同樣的悲劇,在我眼前再次發生罷了。”


  少女嘴唇微張,看向嶽飛的眼神中複雜而淩亂,嘴角也微微地抖動著。


  “唔……啊……”一聲悶哼,打斷了少女的思路,她抬起頭一看,嶽飛已經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頭,似乎已經快要失去了意識一般。


  “喂,你怎麽了?”少女大喊著,衝上去扶住了嶽飛。


  然而,這個少年的眼中,隻能看到一絲名為絕望和痛苦的情緒。


  十三年前,相州湯陰,樂雲村。


  烏雲密布,天空中雷鳴電閃,一場暴雨把大地澆的透濕,整片村莊幾乎成了一片澤國。


  泥濘的土地上,小男孩倒在水窪裏,但他刀子一般的眼神,仍舊沒有離開過眼前的那群人。


  “小子,再瞪一下試試?”一個身材肥胖的男孩看著在水窪裏掙紮的小男孩,大聲笑道:“你爹既然輸了賭債,家裏的田也抵不上,除了把這女孩給我以後做個小娘子,你還想怎麽樣?”


  而附近的幾個家丁,正控製著一個滿臉淚花的小女孩。


  “就是,祥兒說的不錯,敢跟我們張家作對,你是活膩了!”


  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指著前方的屋子裏罵道:“姓嶽的,讓你兒子出來做擋箭牌,你也是個男人!老娘限你們家三日之內做出抉擇,否則我們今天就把你們全家蕩平!”


  她這話一出,附近幾十名全副武裝的凶惡家丁,早已經刀箭上弦,對準了屋內。


  而一旁的小女孩也在掙紮著哭喊連天:“哥哥,哥哥,救我啊,哇哇哇……”


  “嗬嗬,說什麽三日。”


  “你說什麽?”中年婦女眼神陰沉著。


  “我嶽飛今天就要趕走你們!”小男孩大喊一聲,又對著他們衝了出去。


  “噗!”


  血光飛閃,嶽飛眼前意識一陣模糊,整個人已經飛了出去。


  “哥哥,救我,救我啊。”小女孩哭著不停。


  “飛兒,別跟他們打了!”


  中年男子不知道從哪裏衝了過來,接住飛過來的嶽飛後,把他放到了地上,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聽我的,你妹妹她……就按張家的意思辦吧。”


  “爹,你說什麽?!”小嶽飛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睜大了雙眼問道。


  “哈哈哈,嶽風,你倒也是個有骨氣的,我今天就饒你們一命!”中年婦女冷笑一聲,一揮手道:“帶著那女孩走!”


  那小胖孩跟著中年婦女和那幾十個家丁,在小女孩的哭聲中,大搖大擺地大笑著離開了,隻剩下嶽飛在原地,仿佛靈魂被抽走了一般。


  “哥哥,哥哥,小雨不要離開哥哥,哥哥救我啊……”


  哭聲越來越遠,嶽飛卻已經沒有了任何知覺,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


  “張邦昌尚書家的人,不是我們小老百姓惹得起的啊……”嶽風搖了搖頭,負手往屋內走了進去。


  “你……你這個懦夫!”


  “你說什麽?”嶽雲轉過了身,一臉陰沉地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小男孩。


  “飛兒,別跟你爹頂嘴了,趕緊跪下磕頭認錯!”嶽夫人一看慌了,急忙跑了過來就要把嶽飛往地上按。


  “我說你是個懦夫,自己女兒都保護不了的廢物!”嶽飛眼含淚光大罵一聲:“從今天起,我不認你這個父親!”


  說完,嶽飛一轉身,留著淚猛奔而去,片刻間已經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飛兒!”嶽夫人眼前一黑,差點要暈了過去,“夫君,飛兒去的方向是張家,你快去把飛兒追回來啊!”


  “哼,這個不孝子是去送死的,任他自生自滅好了!”嶽風冷笑一聲,走進屋子猛地一聲關上了門。


  “哎,可惜啊,這嶽家曾經也是開國名將之後,怎麽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就是啊,這嶽風也五十多了,看樣子嶽家要絕後了,這可怎麽得了哦,真是祖宗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可是這嶽風早期也是西軍悍將,怎麽重傷回家養老後就性情大變,隻顧著消遣快活了?”


  “鬼知道,反正得罪了張家的人都是嫌命長,隻是這嶽風……這次的事倒是讓我捉摸不透啊,這可不是他平時的作風。”


  附近圍觀的鄰居紛紛搖了搖頭,歎著氣各自散去了。


  第二天,清早。


  “哎,昨晚的血戰,怎麽張家的人全家一百多口全死了?”


  “是啊,嶽風那兒子也不見蹤影了,不會是張家得罪什麽絕世高手,連帶著那小子也一起在那裏被滅口了吧?”


  “不可能吧,據我所知昨天晚上嶽家人也一夜間全部消失了。”


  “據說,昨晚在那小毛孩闖進張家的時候,有人看到一個黑衣人在附近出沒過。”


  “行了,鄉親們也別瞎猜了,趕緊報官吧,這可是大案啊!”


  村民們擁擠在張家大宅的廢墟麵前,看著眼前的一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半天過去了,才有幾個膽大的上前去觀察屍骸。


  “這……這是劇毒……七……氣竅玲瓏散啊!”


  兩三個年輕漢子慘叫著,轉過身沒跑兩步就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屍骨也在地上一撞,徹底化為了粉末。


  一時間,附近的村民先是一愣,隨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是殺手“鬼隱王”來報複了,趕緊跑啊!”


  聽到這個名字,也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就像見了鬼一般,殺豬一般地嚎叫著四處跑散了。


  三天後,陝西,霄雲山。


  “嗬嗬,老弟,你這棋藝可是長進不小啊。”說話的,是一個須發微白,看上去六旬左右的老者。


  “嗬嗬,道全在周兄麵前可不敢放肆啊。”一個四旬上下的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笑道:“對了,不知道周兄的“雲霧茶”十年未品,可有什麽變化?”


  “雲霧茶麽?”老者笑了笑:“上次我們六人相見,還是在二仙山吧?”


  “是啊。”安道全點了點頭,輕聲歎了口氣,眼神望著遠方的雲層,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麽。


  “對了,道全老弟,你來找老夫,該不會隻是喝茶下棋吧?”老者捋了捋胡須,眼神中似笑非笑。


  “果然是……什麽事都瞞不過周兄啊。”安道全搖頭笑了笑,語氣卻突然嚴肅了起來:“我這次來,乃是關係到我們六人的生死存亡之事!”


  “是程萬裏吧?”


  老者給自己和安道全倒上了兩壺清茶,神情也漸漸凝重了起來。


  “周兄,你真是神機妙算。”安道全沉默了片刻,重重地歎了口氣,感歎著說道:“我這次來,得和您商量把程萬……”


  “砰砰砰!”


  沉重而有力的敲門聲,刹那間打斷了二人的思緒,老者眉頭一皺,喊道:“今日我有要事,告訴來者,他日再來拜訪。”


  安道全又道:“那麽,繼續談談,這個程萬裏,可疑之處不在少數!”


  “何出此言?”老者語氣低沉地說道。


  “他……”安道全正想說話,卻被那道猛烈的敲門聲再一次打斷了思緒。


  “再把我的話重複一遍,半個時辰後他還不走就下逐客令!”老者又一次下達了命令。


  “行了,繼續說吧。”老者淡淡地說道。


  “據我調查,他那女兒並非親生而是來路不明,卻要和老董的兒子定親,這本來就是疑點。”安道全眼神越發陰沉了下來:“他那個女兒,渾身都是謎團,先不說這個,我今天要談的,是高俅!”


  “高俅?”


  老者語氣一沉:“莫非,程萬裏這人已經背叛了你們三人的兄弟情誼,淪為了高俅的走狗?”


  “砰砰砰!”


  這一次,劇烈的敲門聲,不,應該說是砸門聲了。


  粗暴的聲音持續了至少一炷香,安道全和老者二人都是正襟危坐,誰也沒有動一下。


  然而,那道聲音還是沒有停下來。


  “這小子,要不是周老下命令不準殺人,又看他滿身血汙,我是真的要動殺手了。”一個青年男子負手而立,冷笑一聲。


  “你就吹吧,你小子哪次殺過人了,連隻雞都不敢殺!”


  “小子,你不服是吧?”


  就在二人爭吵的時候,大門前那個小男孩突然倒了下去。


  “喂,孫立,你去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哎,你欒廷玉不是威風的很?怎麽要別人出馬了,不愧是連雞都不敢殺的人,真給周老的掛名弟子丟臉啊!”


  “你再說一遍我不敢殺雞試試!”


  就在二人扯著衣服破口大罵的時候,那紅木大門轟的一聲開了。


  老者的視線,停留在了門口地上的那個小男孩身上。


  這個人不過六七歲上下,而全身卻到處是血跡,也不知道此刻是死是活。


  “孫立,他是什麽人!”老者喊道。


  “哦,師父,他聽口音好像是河南湯陰人。”孫立剛鬆開手看向老者,卻被欒廷玉一拳打了過來,頓時大罵道:“你小子除了偷襲還會幹什麽,看老子今天教你怎麽做人!”


  這小子,是從河南一個人趕到陝西的麽?老者淡淡地望了一眼,又看了看不遠處打成一團的那兩個少年,正想回頭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的腿好像被什麽人抓住了。


  低頭一看,那個小男孩正死死地咬著牙,眼淚布滿了整張臉,血紅的雙眼中充斥的,隻有仇恨。


  “你……你就是鐵臂膀周桐,周……周大俠吧?”


  看著周桐的臉,他強撐著說出了話。


  “周……周大師,我……我要為妹妹報仇……咳……咳咳……”


  “我……我要那些欺負人的惡霸從這個世界上消……消失啊……咳咳。”


  小男孩每說一句話,他就要咳出一大口鮮血來。


  然而,盡管渾身顫顫巍巍,他依然堅持著,死死地攥著拳頭,咬著牙緩緩地站了起來。


  周桐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這個人,給了他一種曾經相識的感覺。


  “我要……當大將軍,改變這個不公平的世界,聽母親的話,精忠報國啊啊啊。”


  小男孩瘋了一般的嘶吼著,淚流滿麵地站直了身子,死死地咬著牙,目光直視著老者。


  如鷹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小男孩,周桐雖然一句話也沒說,卻給所有人一種恐怖的壓迫感。


  然而,小男孩並沒有一絲懼意。


  任寒風從全身蕩過,他一動也沒動,仿佛一尊厚實的牆一般,亙古以來就始終屹立在那裏。


  血和淚交織在一起,混雜在了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不遠處的孫立和欒廷玉二人不禁也停下了爭鬥,一臉愕然地看著這個嶽飛。


  嶽飛動了,他沒有往前走,也沒有回去。


  他對準周桐,雙膝撲通地一跪,重重地拜了下去。


  “徒兒嶽飛,今日在此,懇求周大師傳我武藝,徒兒……以性命相托付,必將入正道,今生忠心報國,若有違背,皇天在上,天誅地滅,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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