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陰謀加陽謀
完顏撒改站起身。
“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各人現在就寫一封家書，我派人去你們老家接你們的妻兒老小來。你們幾個最近想辦法聯絡故舊、散播傳言，就說……”
汪伯彥、杜充、劉豫、蔡絛、秦檜等一個一個都圍近了完顏撒改，大氣不敢出地聽著。
“就說趙桓其實是在接著征惡揚善的噱頭，大肆斂取民間之財；實則不看善惡，隻看誰家有錢便要收拾誰；那些能躲過一劫的富商大賈實則已經把家財偷偷敬獻給趙桓了，並非是因為有過什麽善行。”
“還有，趙桓如今免了種田人那麽多年的賦稅，宋朝每年的支出怎麽辦？還不是要著落到商人頭上？隻怕這一茬收割之後，等朝廷聚斂的錢財用完，就要準備宰割下一茬商賈；宋朝名義上是扶持遵紀守法的小商人，實則是把商人當豬養，這些小商人就是豬仔兒，長大之後難免要受趙桓一刀！”
“這些消息傳出去後，所有的商賈都會人心惶惶，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要宋朝一個明確的態度，這時，你們再放出傳言，就說蘇州城裏的這個案子就能完全代表趙桓的想法：如果趙桓沒有叛曹晟死罪，那就證明所謂的善惡國法都是謊言，在他趙桓的心裏天下所有的商賈都不過是他嘴裏的肥肉，宋朝絕不可信。如此一來，絕大多數的商賈都會來到蘇州城裏關注這個案子，我們也就能有機會做更多。”
“高！”
完顏撒改說完，汪伯彥等人全都一臉崇拜地看向他。
“高明！完顏大人太高明了！”
“完顏大人神計啊，這下趙桓麻煩就大了！”
同時眾人心裏暗暗恐懼：金人的心思可比他們這些奸臣狠毒多了，這流言一放出去，恐怕無論曹晟死不死都會在大宋商賈的心裏留下一根刺，從今以後他們恐怕再也不會相信大宋朝廷了。
大宋，就要亂了！
死局啊！完顏撒改一出手就是死局，趙桓算是要栽一個大跟頭了！
不過，也是趙桓活該！誰讓他冒天下之大不韙，搞出這麽大事來的！
曆朝曆代，哪個皇帝不想除淨貪官汙吏，不想滅盡天下大家族，不想抑製豪商亂國的？
但又有幾個人敢真正做？
別說這樣的事了，就算是弱了好幾級、隻是稍微動了權貴富商利益的國政變法，不也大都無疾而終嗎？
神宗皇帝怎麽妥協的？王安石怎麽死的？
一兩個人的小胳膊能扭得過一群人的大腿？
動人家產相當於殺人父母，一個不好就是天下大亂啊！
他趙桓畢竟年輕啊，莽撞行事，必須得承擔惡果！
想到這裏，眾人又隱隱興奮起來，仿佛看到了趙桓被國內商賈用唾沫星子淹死、或者為國家由富轉貧而心力憔悴死去的樣子。
他們都在盼著趙桓倒台的那一天呢！
旁邊，萬俟卨（mòqíXiè）眼睛咕嚕嚕轉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完顏大人，萬一曹晟被趙桓殺了平民憤，我等又該如何做？”
完顏撒改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就更簡單了，如果曹晟死了，就說趙桓心虛，為了怕心思泄露才把人殺掉的。到時候死無對證，趙桓想要洗清流言都沒地方下手，這事就算徹底說不清了！”
“原來如此！在下明白了！”
萬俟卨等人徹底心服口服。
完顏撒改又詳細交代了眾人幾句，又給他們鼓了鼓勁、壯了壯膽，讓眾人信心倍增。
這條計策，完顏撒改已經籌謀了很久，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想透了，此時自然隨口就能來。
計策能成功的核心，還是在於人與人之間高昂的信任成本。尤其是對於趙桓這種近似於喜怒無常、隨意修改祖宗法度、任哪個大臣去勸都不聽的暴君，絕大多數人都很難理解他，那麽他與大宋權貴商人各階層之間的信任成本就更高。
陰謀+陽謀，完顏撒改對自己的計策很有信心，預計大金國的五年滅遼之策順利實施之後，緊接著就能滅宋。
或許宋人還不知道大金為什麽一定要滅遼宋呢！
遼東苦寒，隻有中原和江南這片肥沃的土地才更適合大金建國、生存，也隻有這裏才能讓金人快速繁衍生息，不再受人、受老天欺淩。
他可是清晰地記得十年前耶律延禧是怎麽羞辱他的堂兄完顏阿骨打的。
作為完顏部的大酋長，耶律延禧讓完顏阿骨打唱歌跳舞取樂，完顏阿骨打卑下地祈求放過，結果換來了耶律延禧一句“完顏阿骨打太囂張跋扈了，我一定要找機會殺掉你”。
那天，他也在場，也是他第一次對“囂張跋扈”這個詞有了無比深刻的別樣認識。
完顏打骨打的“囂張跋扈”不是原罪，弱小才是！
從那天起，完顏部就立誓一定要壯大部族，滅遼！滅宋！滅夏！奴役一切異族！
他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完顏撒改收回思緒，又看了看天色，鎮定地說道：“你們回來半個多時辰了，估計宋國的追兵也快到了！”
“按照我剛才說的，給你們每人半刻鍾寫一封家書，然後便易服四散，各自行事。”
“你們放心，等你們真有了生死之危，我會第一時間出現在你們身邊，絕不會看著你們這些天下棟梁之才毀在趙桓手中。”
“去吧！”
“多謝完顏大人！”
汪伯彥等人各自寫好家書，匆匆告辭而去，消失在莊子四麵八方。
等他們離開，完顏撒改也出了大門，帶著金國猛將完顏阿離合、完顏阿魯補以及五十金國猛安謀克離去。
他們都是便裝，也沒有騎馬，如今都是宋人打扮，看起來更像是一夥兒行商。
“國相，我們去哪裏？”出了門，完顏阿離合、完顏阿魯補問道。
完顏撒改看了看遠方蘇州城的影子，一臉的風輕雲淡：“去蘇州城！”
“這……會不會太危險了？”
“危險嗎？危險就對了！”完顏撒改笑道，“我們都知道危險，宋國人當然也知道，如此一來反倒安全了！”
兩人一臉的懵，一時沒懂完顏撒改的腦回路；但他們也沒問，完顏撒改可比他們聰明。
他們是護衛，聽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