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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玄武!玄武!

  “孩子!你現在要怎麽辦?就算見到了你父皇,你要怎麽辦?”


  鄭皇後盯著趙桓問道。


  他希望趙桓能有可行的辦法,把這後宮滌蕩幹淨。


  如果這樣的話,無論於公於私,自己一定鼎力相助。


  “宿元景一生沒有為大宋做過什麽顯著的貢獻,但他對父皇一直忠貞無二,也一直在庇護僅剩的幾個忠良之臣,現在他到了最後時刻,父皇理當去送一送!”


  這是趙桓認為,趙佶應該也是必須要做的事。


  “當著宿太尉的麵,我要把這件事完完整整告訴父皇,讓他給我權利清理後宮!”


  “尤其是軍權,孩兒更要拿到!後宮的大內侍衛已經不可信,我要調外麵的軍隊挨個詳查!”


  “唉!”


  鄭皇後失望的歎了口氣,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做不到的!你父皇怎麽可能答應你這樣的請求!你父皇……近兩個月變化越來越大,連我都不見了——倒不是對我冷漠,就是什麽都不管了,天天忙著修煉!”


  “今天上午退朝,我還遠遠見他,他的臉色很不好,很焦急,但我又不知道再焦急什麽!”


  “還有,大內侍衛,是他一個一個選拔出來的,總共三千人,他信這些大內侍衛勝過信我,不然你以為宗虎還能在紫宸門放肆?”


  “桓兒,放棄吧!別去了!你好不容易有機會清除奸黨,天下人翹首以盼,你可別讓大家失望!”


  “可是宿元景……他可是朝中最後一個忠正的大臣了!”


  “那又如何?”鄭皇後道,“官家已經半年沒有召見過他了,也就上朝的時候能見到。”


  趙桓先是默然,隨後又突然道:“是不是後宮有奸佞惑亂君心?”


  “倒是有兩個道士進宮……不過,這事你管不了!”


  “什麽來曆?”


  “隻知道從北方來!”


  趙桓沉默了半晌,又道:“我還是要見一見父皇!早上的時候,父皇見到我回來,還麵帶欣慰,現在我隻是要見他一麵,又有急事,父皇沒理由怪我!”


  他還是不甘心,他想試一試。


  皇宮裏有內奸,事實擺在眼前,趙佶雖然是昏君但並不是傻子,沒理由視而不見!

  “既然你不信!”鄭皇後看了他一眼,“你就去試試吧!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惹怒你的父皇,否則你自身難保!”


  趙桓沒有說話。


  他不想再瞻前顧後。


  距離金人南下隻有六年,大宋糜爛至此,趙佶又指望不上。


  局勢不允許趙桓慢慢來,他必須要強力突破。


  延福宮。


  趙桓拖著傷腿,一步一挪靠近大門。


  寂靜。


  寒風中,延福宮連鳥鳴都沒有。


  趙佶修道之處距離延福門並不遠,趙桓隻要大聲喊,他就一定能聽到。


  福寧宮是距離紫宸門最遠的宮殿,鄭皇後不也因為聽見他的叫喊來救他。


  延福宮同樣如此,趙佶不可能聽不到。


  趙桓站在距離延福門三丈之處,站定,斜仰著臉,對準遠方。


  “父皇!兒臣有要事求見!”


  趙桓聲落,滿宮牆都在傳遞著他的回聲,往複回蕩下,終於微弱到不可聞。


  “父皇!兒臣有要事求見!”


  趙桓把聲音又提高了些,回聲激蕩,比剛才又多了兩下。


  “父皇!兒臣有要事求見!”


  “父皇!宿元景身重劇毒,熬不過今日!父皇!父皇!”


  趙桓拚命大叫,接連十餘聲。


  吱呀——


  大門敞開,一名老太監帶著兩個小太監、四名內侍急步趨出。


  “殿下!您別喊了!”


  老太監虛著聲製止。


  “張公公!我要見父皇!快帶我進去!”


  趙桓激動地說道。


  “噓——殿下!求您別說了,官家剛才把最喜愛的瓷瓶都摔了兩個……您的嗓門太大了,影響了官家的清修!”


  趙桓臉色一變:“宿老太尉中毒至深,已經病入膏肓,撐不過今晚……”


  “聽到了!您那麽大聲,整個延福宮都能聽到!”


  “父皇怎麽說?他不見我?”趙桓有些不可思議。


  “不見!最近官家修道剛有所得,上午受了氣;本來還誇您好來著,結果您下午就來這一出!您這……唉!官家說他看錯你了!”


  看錯我了?


  趙桓有些發怔。


  “宿元景死他都不見?”


  “不見!”老太監苦口婆心道,“您就別打蹩了!官家最近除了每隔三日的早朝,什麽都不想管!您別來這裏了!”


  “不可能!”


  趙桓搖頭。


  “三個月前,我還見父皇!父皇不是這樣子的!他不會這麽無情!”


  他至今記得三個月前,父子相見還算和諧的場麵。


  同時早朝上趙佶短暫的欣慰眼神,也給了他希望。


  隻是,聽到趙桓這樣說,老太監搖了搖頭,站直了身板走回了台階上,居高臨下看著趙桓。


  “官家有令:太子趙桓擾亂朕之道心,十分可惡!念在其是國之儲君,鞭撻二十,驅逐出後宮!今後務必好好辦差,克日平定賊寇;不得再胡鬧,幹擾朕早日上天!”


  鞭撻二十!


  幹擾他早日上天!

  哈哈哈!

  明白了!

  趙佶這是被早朝時候丟了半壁江山的事給嚇住了!

  想早日升天,逃避人間!


  江山幹脆不管了!

  手下的人,無論忠奸,幹脆也不管了!


  隻想做他的神仙夢!


  大宋在他手裏沒希望了!


  沒有希望了!

  ……


  “打吧!”


  兩名小太監小心翼翼來到神誌不清的趙桓身邊,迎著寒風脫去他的上衣,露出脊背。


  本想要趙桓跪下,但老太監看了看趙桓的傷腿,對著兩個小太監搖了搖頭。


  一名侍衛從老太監手裏接過鞭子,站到趙桓背後。


  啪——


  第一鞭子下去,趙桓隻覺得凍僵的皮肉分外的疼。


  那侍衛正要打第二鞭子,其中一個小太監抓住了他的手臂,死死地盯著那侍衛看。


  侍衛雖然年輕,但一下子就懂了,點了點頭,鞭子故意往下偏了偏,抽到了棉衣上。


  噗噗噗——


  一連十幾鞭子下去,棉衣早已破爛。


  “停!”


  另一名侍衛皺著眉頭喊道,隨後接過了鞭子,狠狠地抽了四五鞭,趙桓背上立刻出現了五道烏黑的鞭痕。


  “夠了!已經二十鞭!”


  老太監低聲斥道。


  那侍衛麵帶不甘收起了鞭子,兩個小太監趕緊把趙桓的衣服穿好。


  “你們兩個!”老太監指著兩個小太監,“把太子逐出宮去!”


  “是!”


  兩個小太監帶著呆呆滯滯的趙桓,慢慢向紫宸門而去。


  夜色漸黑,寒風如刀,刺進趙桓的身體。


  趙桓感受著背上和腿上的疼痛,一步一步向外走著。


  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扶著,頭低著,嘴裏邊不停地小聲說著話。


  聲音隻夠他們三個人聽見。


  “殿下,您不要怨恨官家,官家並不是對您心狠,官家心裏其實是記掛著您的。”


  “可是官家害怕自己成不了正果,很多事情隻能違心去做。”


  “兩位國師告訴陛下,越多幹涉凡間事,就離證道越遠。”


  “兩位國師說,隻有無為,才能證道,要讓朝臣們自己解決矛盾和問題,這就是‘上善若水水’的德。”


  “兩位國師對今天早朝上,官家下旨讓殿下審斷梁師成、蔡京之事十分反對,他說這會擾亂天下間的‘自然之道’,也會擾亂官家的道心……所以官家才狠下心打這二十鞭子!”


  “殿下!這皇宮中的大內侍衛,上個月換了一半,來曆神秘,與兩位國師有關,對宮裏的老人、宮裏的妃嬪皇子公主、宮外的朝臣都很嚴苛,其中有個叫宗虎最無禮,也最難惹,打壞了好多人,還跟皇後娘娘暗中吵了好幾次。”


  “殿下!張公公讓我二人代他求您:今後可千萬別再來了!”


  ……


  一路上,趙桓的眼睛始終盯著紫宸門,步伐始終沒變。


  宗虎的冷笑越來越近,兩個小太監早已閉上了嘴。


  趙桓視若無睹,眼睛動也不動,仍舊保持著步調,徑自走出紫宸門,連兩名小太監鬆開了他也仿佛無感。


  “殿下!”


  劉慧娘、陳麗卿、吳用、劉麒、劉麟、鬱保四、宋清、樂和、安道全、焦挺、燕青、公孫勝、戴宗……


  十幾個人排成了一排,看見趙桓出來,急忙上前去扶。


  趙桓依舊沒有說話,眼睛仍然看著正前方,保持著步調,朝著宣德門一步一步挪動。


  陳麗卿看著趙桓的樣子,眼淚啪嗒掉落下來,朝著紫宸門內怒目。


  “我殺……”


  “不要妄動!”


  劉慧娘紅著眼拉住了她,她眼中的殺氣並不比趙桓分毫。


  陳麗卿強忍住殺意轉頭看向趙桓,快步走到了趙桓身前擋住,抱住了趙桓胸膛。


  “殿下!你怎麽了?你……可不能有事!”


  趙桓停下步,掃視一眼眾人,笑道:“我沒事!丫頭,你這樣抱著我,就更沒人敢娶你了,隻能嫁給我了!”


  “你……嚇死我們了!”


  趙桓的調笑讓眾人略略放下了些心,陳麗卿卻把趙桓抱得更緊,很想大哭一場。


  “嘶——”


  趙桓倒吸了一口冷氣,“卿兒,別哭了,你再用些力,可就要守寡了!”


  一句“卿兒”叫得陳麗卿小臉通紅,她連忙鬆開了趙桓,掀開了他衣衫破爛的後背。


  五道溝壑,皮肉外翻。


  相比之下,第一鞭打出來的那道紅印,自動被大家忽略。


  “為什麽?”


  眾人都憤憤不平,陳麗卿和劉慧娘,悲憤得把嘴唇都快咬出血。


  “卿兒,我考你三個字!”


  趙桓沒有回答,反而指著紫宸門上的匾額。


  那是趙佶的筆跡。十八年前趙佶把原來的牌匾換下,換上了自己所書。


  “我好歹也是讀過書的,‘紫宸門’三個字能不識得?”


  陳麗卿嬌嗔道。


  “你呀!三個字認錯了兩個!‘門’字是對了,但前麵那兩個字分明念作‘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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