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萬般世間總是情(大結局)
這是江南的五月,一個櫻瓣落著,夏季出至的美好季節。
近日杭州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據說寒府的大公子忽然外出周遊去了,而來養在深閨的小公子則頂替了寒府家主之位。雖沒有子承父業,卻成了江南一帶頂頂有名的商人。雖說士農工商,卻沒人小看這初現商行的寒小公子。
關於寒小公子寒青陽,有諸多為人們津津樂道的傳聞。有說是天神下凡遊玩人間的,有說是某個被寒家收養的落魄皇族的,而這其中,便有一近期的傳聞,則是轟動了整個杭州甚至江南一帶:寒小公子正被一名俊美非凡的男子瘋狂的追求著!
而那緋聞的男主角,此時正每日雷打不動的守在寒府的大門前。既不擅闖,也不主動招事兒,就是那樣靜靜的站在那,像一尊俊極的雕像,守護著寒府中的某人。
寒青陽坐在轎子裏,想著今日又被生意上的友人拿夏陰這事兒調笑,就是一陣煩躁。刻意為了避免見到夏陰,寒青陽一般都是由轎子直接抬入府內的,今日卻一反常態的主動掀起轎簾,偷眼看了下那幾乎要長蘑菇的某人。
夏陰在寒青陽轎子出現的那一刻便視線追隨著,所以這時候剛好與之視線對上。兩人都是沒有想到的一愣,隨即寒青陽迅速放下簾子。
“主子?”
轎子停下,轎外的仆人恭敬地等待指示。寒青陽腦子裏不斷回放剛才夏陰看見自己時忽然綻放光芒的笑臉,像是某隻大型犬科,當真毀形象的很。
憤憤的說道:“進去吧!還有,每天繼續派人驅趕那人。還是離大門太近了,影響環境!”
“是!”
仆役納悶的看了眼俊美到不可思議的夏陰,沒敢說什麽。
看著轎子又一次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夏陰眼中灰敗染上。這樣守著,究竟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可是再用強,那結果夏陰想都不敢想。哎,為何其他事情都那麽冷靜理智,唯獨對於寒青陽,卻無計可施,隻得用如今這麽個自己都嫌棄的笨辦法!
行人來來往往,夏陰落寞的身影杵在寒府前,成為了路人們眼中的一道獨特風景。
入夜,月上梢頭,晚風舒卷,寒青陽坐在窗前的書桌上,琴聲自指尖潺潺,說不出的愁緒千縷。
“公子,那個夏陰已經在那站了十幾天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看得出公子你……”
琴聲戛然而止,素白手指停在空中。“二寶,我想靜靜。”
二寶歪頭,“靜靜是誰?”
寒青陽不鹹不淡的冷眼掃了過來。二寶舉手投降,“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可是公子,我也是擔心你啊!自從那個夏陰站在那,就再沒看過你笑了。如果可以,你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不管怎樣,我都會支持公子的!”
寒青陽皺眉,二寶耐不住這裏的冷氣壓,無奈推門準備出去。
寒青陽收回視線,手指再次彈動,可一個音節剛出,自身後忽然出現了另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一左一右,剛好將自己攏入。
“誰!”
寒青陽一個受驚猛地站起,戒備的看著此時麵色如常的夏陰。怒火中燒,寒青陽大聲喝道:“誰準你進來的!”
“怎麽了怎麽了!”
沒有走太遠的二寶聞聲看來,剛一推門便看見夏陰那家夥死乞白賴的掛在公子身上的樣子。
“你這是幹什麽!這不是你耍酒瘋的地方,滾!”
寒青陽剛把人扒拉下來,這人又扒了上來,簡直比牛皮糖還要黏人。鼻息間全是濃重的酒氣,看來這人醉的不輕。
“二寶,快過來幫忙!”
二寶連忙上前,手腳並用又踢又拽的,結果兩人的力氣加起來,都不如夏陰一個人的力氣大。
夏陰一本兒正經的道:“你們不要介意,我隻是個披肩。”
寒青陽:……
二寶:……
這人什麽毛病?上次喝醉了是鎖,現在是披肩,就沒個正常點的嘛?
寒青陽皺眉,好,不放是吧?那就抱著吧!哼哼,隻要你不後悔!
寒青陽身上忽然燃起淡藍色火焰,範圍控製的很好,隻有離得最近的夏陰糟了殃。
劈劈啪啪衣物燃燒的聲音,以及飄入鼻間的皮肉燒糊的味道,夏陰緊緊閉著眼,手下力道卻是越來越大。即使痛苦非常,也沒有絲毫放手的意思。
“公子公子!再這樣下去要出人命啦!”
二寶最先看不過去,忍不住最先出聲。寒青陽也意識到了這點,總不能讓夏陰這家夥死在自己身上吧?那豈不是讓某人得意了?
猛地收回火勢,眉頭緊鎖的看著胸口那雙有些發紅發黑的手。
“放手!”
“不放不放!”
夏陰忽然耍起了無賴,像個孩子一樣說著幼稚的話,“你不原諒我,我就不放手!”
寒青陽深呼吸,“你不放手,我就永遠都不原諒你!”
夏陰忽然像被劈到一樣彈跳起來,桎梏解除,寒青陽立刻與二寶兩人合力將人丟了出去。可寒青陽剛要轉身,夏陰又猛地撲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而且拽的死緊,這個陣仗令寒青陽兩人都呆住了。
可夏陰卻還像個任性的孩子沒完沒了。“青陽青陽,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不好?你知道嗎?這三百年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時間從未那麽漫長過,就像曾經的發生在雷劫幻境中的事情變為了現實,絕望的讓我發瘋。我不能原諒欺騙過你的自己,隻要你願意,要殺要剮都可以!但是,你不能總是這樣對我視而不見啊!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才行,告訴我吧,求你了好不好?”
說著說著,醉了的夏陰開始嗚咽起來,聲音絕望而淒厲,讓二寶都有些不忍地看向寒青陽。寒青陽簡直要被氣笑了,怎麽弄的好像自己才是惡人一樣?
於是怒上心頭湧,理智全飛走。寒青陽也沒去想和一個醉鬼爭辯是多麽幼稚的一件事。
“我也沒說過要你怎麽樣啊!你沒錯,你青帝大人能有什麽錯?錯都在我,是我自己不自量力癡心妄想罷了。現在我隻想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一遇到你,我就倒黴,就當是放過我還不行嘛!”
夏陰低垂著頭,不知道聽沒聽進去,但手依舊抓的死緊。寒青陽覺得自己一定是腦抽了才在這和一個醉鬼說話,努力要把自己的腿拔出來,可拔了幾次也隻是讓夏陰順杆子往上爬罷了。
忽然,不知夏陰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發頂剛好碰到了寒青陽大腿根的某個位置,還來來回回的蹭個沒完沒了!
寒青陽臉一黑,腿一抽,直接“撕拉”一聲將褲腿扯了下來。夏陰抱著那一截褲腿撲了個空,直接歪倒在地不醒人事。
寒青陽臉色此時已經黑如鍋底。奇了怪了,這喝酒前後簡直變了個人,從沒見過這麽丟人的家夥!
二寶目瞪口呆,看看地上抱著褲腿心滿意足睡死過去的夏陰,又看看寒青陽那裸露在外的雪嫩大白腿,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避一避還是把夏陰揍一頓才好。
“二寶,把這家夥丟出府凍死!”
二寶小心翼翼眼神複雜,“公子,這天不算冷,凍不死人啊怎麽辦?”
寒青陽:“……那你就那個扇子扇一晚上,凍死他!”
二寶:“額,公子,你確定先死的那個不是我?”
寒青陽深呼吸,“那就裹個棉被熱死他,反正我不想見到他!”
二寶撓頭,這種死法可真清奇,難道真的不是公子心軟了想找個台階下嘛?可這話要是說了,估計死的那個真是自己了。忽然靈機一動,二寶激動的說到,“我想到了!我這就讓人去準備一桶糞,潑在他臉上熏死他!”
寒青陽目露嫌棄,“你好惡心!”
二寶:“額……那?”
寒青陽不耐煩的轉身,“算了,直接丟出去!”
門“哐當”一聲在麵前關上,留下熟睡的夏陰和可憐兮兮的二寶。
次日天將破曉,寒府忽然燃氣一陣大火,數百名精兵二話不說便將寒府包抄了起來,嚇得周圍早起的老百姓們都隻得躲在家中,偶有幾個膽大的,自牆頭露出個頭查看情況。
寒青陽自一陣喧鬧中醒來,看見的便是那衝天火光,和府內上下驚慌四竄的下人。隨意的披上了衣服剛走出門,迎麵便是一隻羽箭破空襲來,自臉邊擦過。
夏陰不知何時忽然出現,麵色陰沉如水,立於寒青陽門前背對著他,渾身戒備。
“怎麽回事?”
正詢問間,門外走來一名將軍打扮的刀疤臉,一臉的邪佞狂妄。
“寒青陽謀逆篡權,現抄家緝拿,等候皇上親自發落!”
“啥?”
寒青陽被說的一頭霧水,這都什麽情況?
哎不對,等等!這個人看著怎麽那麽像寒秋遠以前的同窗?
寒青陽忽然想起,這人以前借著同窗之誼來寒府做客,後來被發現在自己屋裏鬼鬼祟祟斷絕了往來。而正是那次之後,上一世白如令送給自己的畫像便丟了。想來今晚的無妄之災,便是與那畫像有關。看來那次自己拒絕皇帝的召見,最後還是沒有完。
寒青陽不屑,剛要上前,卻見夏陰伸手擋在了麵前。
“我來。”
說罷,夏陰便拔出了龍吟衝了上去。
眼神堅定,看著已經酒醒。可看著眼前廝鬥得一群人,寒青陽越來越疑惑。沒醉酒,那為什麽對付這些人,不用靈力?嗬,果然還是愛著人族更甚一切麽……
然而當鮮血像一道美麗的煙火朵朵盛開,麵前的數百名精兵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中沒了氣息,寒青陽驚愕了。從未見過夏陰對人族如此殺孽,這樣子,感覺更像是泄憤……不,是找死一樣!
“鏘!”
那把沒有靈力加護的殘破的龍吟劍,忽然在砍下最後一人之後斷了,斷了,斷了……
夏陰渾身是血,扔下殘劍,腳步有些踉蹌。院子裏堆滿了屍體,夏陰一步步朝著寒青陽走來,在走到麵前的時候,忽然一個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你……”
寒青陽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扶,當意識到時,又忽然收回。麵色複雜的看著眼前狼狽的夏陰,不知該用什麽語言來解釋現在的心情。
“為什麽?”
終於,寒青陽問出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夏陰沒有回答,隻是揚起頭,自顧自微笑。
“龍吟劍已斷,現在我再不是青帝了。青陽,那個騙過你傷害過的夏陰已經死了,現在在你麵前的,是個願意舍棄一切保護你的凡人,你,可願接受嘛?”
字字清晰入耳,比任何的誓言都要來的決絕。寒青陽似乎聽到,蒙在心頭的寒冰迸裂的聲音。
從未想過,積累了那麽久的仇怨,竟在一朝一夕間土崩瓦解。說到底,自己才是那個放不下的人吧?也許他恨過,怨過,但最介懷的,其實不過是自己與在夏陰心中的不能成為最重要的。可現在,一切計較都已經變得無力。
如今龍吟劍斷,青帝不歸,夏陰願意放棄一切來愛自己,那麽自己是否也可以……
手緩緩伸出,指尖漸漸靠近。最終,寒青陽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心啊……
兩手交握的瞬間,停滯了三百年的齒輪重新轉動。也許那一開始轉動著的,並非陰謀詭計,而是愛與被愛的故事吧!
“希望現在才履行那個一同歸隱的承諾,還不算太晚。”
“真是不好意思,已經晚了,青山已經被我燒了。”
“沒關係,那就換個山頭。”
“你也墮神了,天界不會來追殺我們嗎?”
“不會?”
“為什麽?”
“因為,你的執念毀天滅地;而我的執念,是你。”
“嗬嗬!”
“不,你別誤會。我是說,如今你在我身邊,我對天界就沒有威脅,所以不會追殺我們的,放心!”
“哦?怎麽感覺你在威脅我!”
“怎麽會?若你離開我,我毀天滅地的,你會在乎嗎?”
“……不在乎,太累了。那些麻煩事兒,讓天帝那家夥自己愁去吧!我已經保護了一個魔族一個妖族,剩下的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那不就得了!我不是在威脅你,我隻是在拿自己,和你做個賭。我贏了,你歸我;我輸了,死無葬身之地。”
“……無賴!”
“嗬嗬,就對你賴了~對了,晚飯吃烤雞吧!”
“好!”
遠遠的,初升的陽光灑在大地上一片金黃。兩人身影漸漸淡去,六界,從此便再無寒青陽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