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重逢
小九搖頭，後又遲疑道：“我已經不是妖王了，現在的妖族之王是我弟弟寒非石。”
太乙真人看了眼小九，然後淡淡地說道：“我知道，可你也不是寒非岩，對吧。”
小九暗暗心驚，怎麽好像神界的人都知道自己的事，隻有自己還蒙在鼓裏的樣子。
太乙也沒給小九回答的機會，繼續說道：“你原本並非妖族，所以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一個你想要複仇的機會。”
小九並沒有注意到太乙說的“並非妖族”的事，而是想到了先前就已經知道太乙真人會掐指一算，所以此時聽這話也沒再流露出驚訝之意。
“沒錯，我這次來是想向太乙真人說明，神界有人觸犯天規，私自與魔族勾結圖謀。知道太乙真人想來剛正不阿，還望真人還神界公正，還凡界安寧。”
太乙真人擼起胡須，眼底精光閃現，“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小九：“什麽？”
太乙：“待會兒我要你在會議上，將你所知道的全部說出給眾神聽，至於你說的那個人會受到怎麽樣的懲戒，我也隻能說盡力而為。”
小九心想，能讓太乙說出“盡力而為”的，恐怕參與勾結魔族的人不止慕容德明，他身後恐怕還有勢力。
不過太乙倒是打的一手好算計，他也想要對付慕容德明，卻讓自己當那出頭調明此事之人。到時候若是形勢對他不利，他大可將自己推出去當擋箭牌。
小九本來也隻是打算將信息傳達到太乙這裏，利用太乙拖延或者打擊慕容德明，然後自己去極北之地，等有了足夠的力量，再回來親自為夏陰報仇的。
可太乙既然已經知道他此行目的，又故意在會議即將開始的時候說出這些話，根本是打算反利用小九的。
小九已經開始後悔，早知道太乙有此打算，就不該走這一趟的！
太乙此時卻不鹹不淡說道：“此次會議，即使我不帶你去，你也終會出現在那裏。不如現在隨我一起，還省了許多麻煩。”
終究會去那個會議？什麽意思，那有什麽自己不得不去的理由嗎？
……也罷，既然這麽說了，就當是去看看，夏陰曾經待過的地方吧。
“好，我跟你去，但你要保證我可以安全返回凡界。我知道你其實早就發現了那人的動作，就算我不來找你，你也是要想辦法對付他的吧？”
太乙滿是皺褶的眼皮微眯，看起來像是閉著眼睛。
“安全返回凡界？我不能保證，但你能有命活到將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
小九想了想，最終歎了口氣說道：“那也夠了……帶我去吧。”
聽到了小九的妥協，太乙皺褶眼皮下的眼睛看不出神色。
神界不愧是五界之首，眾神會議的盛況是小九從未見過的。許多浮於空中的精美殿宇，流水瀑布飛鶴往來，仙女們飄逸美好地撒著花瓣，陽光透過朵朵彩雲，折射著這色彩琉璃的世界。
小九扮作太乙的隨侍入圍，可能由於太乙身份夠高，守關之人完全沒有多看小九一眼，很容易就給放了行。
小九本來還有些擔心會遇到慕容德明，但一路走來卻一個熟悉的麵孔都沒有，想來是通過不同的路徑來的。
就在小九不經意間看向四周時，一個身影卻在小九視線中一閃而逝。小九有瞬間的失神，再急急看向那處時，已經沒了那魂牽夢繞的影子。
“……嗬，眼花了麽。”
小九喃喃著，想來自己一定是思慮過多，才會一時產生了幻象。雖然想過這裏是夏陰曾經待過的地方，想要尋找些他的痕跡，但夏陰畢竟已經……剛剛可能是誰的背影有些相似罷了……
小九不斷的告訴自己這個殘忍的真相，但心裏卻還存著絲絲期待，令他有些忍不住自嘲。
天天注意到了小九神色的異常，湊到小九耳邊關心問道：“怎麽了？是擔心遇到慕容德明嗎？”
小九勉強的笑著搖頭，天天看得出來，小九此時其實是情緒非常低落的。
小九也覺得自己有些失常，這對待會要麵臨的形勢不利，於是將視線隨意的投向那眾多浮殿中最為高偉的一座，心中一次又一次告誡自己：
小九，夏陰已經死了，你到底還在期盼著什麽……
太乙雖然注意到了小九的變化，但未執一詞，隻是依舊神色冷淡的走在前麵。
能成神者自有其所長，參加眾神會議的神仙來自各路八方，形貌各異。所有到場的神仙都有自己的位置，盤膝而坐後，麵前有一半高矮桌，其上盛放著許多仙果仙露。
小九注意到，桌上擺放的這些吃食竟然比不上慕容德明給自己的靈氣充裕。不過即使那樣又如何，他絕不會因為這點而對那種人有任何的好感！
會議主要目的是商討要事，所以矮桌上的這些東西也沒見一人動過，大多數人都全神貫注的看著上座的天帝。
以往的小會議，那些上古天神是不屑與參加的，但此次會議關乎凡魔兩屆，所以隻要叫得出名號的竟無一人缺席。
小九自站定後，目光就一直注視著前方一寸的地麵上，神色順從而恭敬。外人看來都隻覺得小九是個聽話的隨從，但隻有小九自己知道，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接下來的事情。
天鑼聲響起，議論聲逐漸小了起來。座位之上的天帝如神像巍然與上，身形巨大，其一舉一動都看的分明。
仁慈蒼勁的聲音直透入耳內，天帝說道：“諸神此來，定然已知曉凡界的情況了。如今凡界妖族猖狂，欺壓人族反客為主。多年來戰爭不止，凡間生靈塗炭，特此邀眾神商議應對之策。”
簡要介紹了會議的中心及凡間情況的開場白後，就是天帝的一個心腹上前直接闡明天帝內心所想，挑出妖族罪大惡極這個中心思想。
然後，是一神出列表示了人族是天道之寵，不能任由妖族欺淩雲雲，進一步闡述妖族必須消滅的理由。
第三個上來發表意見的，是說妖族勾結魔族意欲不軌，已經威脅了天界威嚴，必須由神界出麵製裁等等。
小九雖沒有抬頭，但聽著這些依舊內定的會議內容，不經冷笑。勾結魔族？他們憑什麽查都不查就說是妖族勾結，他們妖族一直偏安一隅，若無人牽線，怎麽可能與魔族扯上關係。
況且這些自以為可以決定一切的神，不是總說萬物有靈眾生平等？就這麽輕易決定抹殺一個族群，算得上仁慈嗎？
越聽心就越涼，一個個言辭犀利，將矛頭直指妖族，甚至列出了諸多大舉消滅妖族的有效戰略。
可笑，他們都瞎了嘛！
嗬，小九此時倒有些感激太乙了，若不是他給自己這個機會，他竟還不知道他妖族在這些人眼裏被如此看低！
天帝抬手打斷了許多神還要表述的滅族之策，直言道：“妖族雖在凡間猖獗，但實力弱小不足為懼。隻一人足矣勝任此事，諸位推舉一名適合的人選吧。”
天帝在上方說著話時，小九忽然感受到一道強烈的視線，順著視線望去，小九不禁皺起了眉。
慕容德明危險的的盯著小九，卻在天帝話音剛落時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果然，下一刻慕容德明站起，向上方天帝恭敬說道：“若說擔任此責，我倒是有一個絕佳人選。他曾深入妖族內部，對其了若指掌，且能力卓越，此事若是交給他來做，一定萬無一失。”
慕容德明說著，眼神還瞟向了小九。此時小九心跳驀地加速，耳邊隻聽得到慕容德明的一言一語，每一個字都在腦中反複回蕩，撞擊的心口悶痛。
“哦？德明就不要賣關子了，此人是誰？”
慕容德明勾起一邊嘴角，緩緩說道：“東方青帝，夏陰。”
夏陰……
小九隻覺腦子“轟”的一下，就什麽都聽不見了。耳邊眾多的議論聲已入不了耳半分，夏陰死時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晃過，渾身顫抖著，小九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向了那抹英俊挺拔之人。
白麵玉冠，劍眉星目，薄唇微抿，廣袖青袍。熟悉的樣子，熟悉的氣息。小九曾一次次在夢中回味，此時卻真實的看到了這個心中最掛念之人。
手腳不受控製，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飛躍至近前。淚水模糊了視線，雖已看不清麵前之人容貌，但腦中記憶重疊。刻入骨髓的容顏閉上眼睛也能勾勒出來。
緊緊的擁住，分不出一絲間隙。眾神表情各異，議論紛紛，可都止不住小九此時熱烈的幾乎將人灼燒的思念。
口中低低念到，“夏陰，夏陰你回來了對不對？這不是夢對不對？夏陰，夏陰……”
夏陰在短暫的驚詫後，即刻便回應了小九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小九像是得到了鼓勵，越發用力的將自己埋入夏陰的氣息，幾乎融入骨血，分離不開。
夏陰愧疚的擁著小九，低聲自責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小九很想放聲大哭一場，將所有的委屈和思念全部傾吐而出，但最後都隻變成，“為何不來找我，為何不告訴我你還活著！”
夏陰語氣無限自責，“對不起，我剛一回來就不斷的找你，但……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慕容德明臉色鐵青的看著旁若無人互訴衷腸的兩人，高聲出言打斷，“夏陰！你也不看這是什麽地方，還將眾神放入眼裏嘛！竟敢與妖族之人往來，你是要背叛神界嘛！”
話語言辭犀利，句句要將夏陰推入風口浪尖上。周圍眾神議論嘈雜，看向小九的眼神據都是鄙夷和敵視。
夏陰聞言抬頭，將小九護在了身後，與慕容德明言道：“一切與他無關，他已不是妖族之首。”
慕容德明冷哼一聲，“不是妖族之首，但也曾經是。他畢竟是妖族之人，你與他往來就是背叛了神界！”
夏陰環視一周，目光冷寒，許多原本還言辭激憤揚言要懲戒二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夏陰一人就這樣與諸神對峙著，局勢僵持著。不期然，一蒼老之人出聲打破了僵局。
“此人是我帶來的，他有要事要在會上稟報，由諸位辯明。”
太乙起身，目光卻落在了慕容德明身上。
“妖族一直與魔界沒有交流，此次勾結疑點很多，當中定有人作怪。”
小九聞言，忽然想到了自己來此的目的。雖然慕容德明沒有真的害死夏陰，但誣陷調撥之仇不可不報！
小九剛站出來要將慕容德明與魔族勾結的事情說出來，卻被打斷了。
天帝環視了眾人，本以為要做出什麽定奪，可卻是說道：“既然突生變數，此會就暫停至此，日後再議。妖狐暫由青帝看管，不得生事！”
憑什麽！他們說妖族壞話就可以，自己要講明真相卻被阻攔？
小九急了，卻又被夏陰拉住。夏陰遞給了小九一個安心的眼色，讓小九稍安勿躁。
若說小九在這世上最信任的人是誰，那必是夏陰無疑。既然夏陰這樣說，那一定是有他的打算的。
哼，可惡的慕容德明竟然還想調撥他和夏陰的關係，讓他的夏陰去消滅妖族？別開玩笑了！夏陰才不是那種人，絕對不會任人擺布的！
會議到這裏也就進行不下去了，除了引起這騷亂的罪魁禍首小九和夏陰，其他人都是心中怨怒叢生的。
等小九被夏陰帶離後，慕容德明還站在遠處麵色狠厲的握著拳頭，太乙看不出神色，但周圍溫度驟降。
幾個開始就主張消滅妖族的人甚至向天帝發出了抗議，卻都被天帝應付了回去。
場麵一時極其混亂，會議到此也就倉促結束了。至於妖族命運究竟會如何，卻還沒有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