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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利益至上(求月票)

  皮靴聲在空蕩蕩的走廊內回蕩著,顯得分外刺耳。皮靴的主人試圖走輕一點,可他卻無奈的發現,他越是如此,那靴聲似乎越加刺耳,這異樣的聲響隻讓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絲窘迫之意。


  “徐先生請不要這麽在意,你越注意,鞋聲就越響……”


  引路的侍從官於似乎注意到徐鐵珊的異樣,便出言提醒著這位鼎鼎大名的探險家,這位同文學院畢業的富家子弟在東北可謂頗有名氣,原因非常簡單,在過去的一年半之中,他獨自從海參崴出發,騎著馬沿著西伯利亞鐵路進行了一場“跨國旅行”,他在烏蘭烏德轉向向南,周遊了整個蒙古,沿途記下了二十幾萬字的遊記,而這些遊記現在更是以連載的形式於《東亞日報》上刊載。


  甚至有人宣稱徐鐵珊今年極有可能獲得總督府的表彰獲得榮譽紳銜,當然這隻是外界的傳言,可在傳言的另一方麵,卻顯示著整個社會對其行為的讚賞,當然對於軍隊來說,其繪製的地圖以及書寫的地誌,都是極為寶貴的第一手資料,若不然的話,軍隊也不會插手其遊記的發表,對其遊記進行了大量的刪改。


  “我穿的是硬底靴……”


  一如這個時代的旅行家一樣,徐鐵珊穿著英式的獵裝,腳上穿的是硬底靴,響聲自然大過侍從官腳上的軟底靴。直到進入辦公室之後。踩在軟木地板上,那靴聲總算才消失,就在徐鐵珊鬆下一口氣的時候。他便看到這間寬敞的辦公室盡頭,一個人從書桌後朝著自己走了過來,盡管牆影擋住了他的身影,但徐鐵珊還是認出了來者。


  是校長!

  見校長伸出手,徐鐵珊連忙急步走過去,在他正在鞠躬見禮時,校長的話聲便傳到了他的耳中。


  “鐵珊。我的學生,我以你為榮。學校同樣以你為傲!”


  首先伸出右手與徐鐵珊握手,同時又用左手輕拍著他的肩膀,親近之意盡顯其中,這是唐浩然的刻意為之。從而拉近雙方的距離,令對方相信自己真的以他為榮,真的對其欣賞有加。


  “校長!”


  感覺到校長的親近,讓徐鐵珊瞬間隻覺得心中一暖,甚至就連那眼眶都是一熱。


  “學生見過校長,”


  如願收到徐鐵珊展露的敬重,唐浩然又細細打量著眼前這臉膛被曬得黝黑的青年,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一年半,山高路遠。你一人在外,可著實讓人擔心啊,下次縱是再出去。可不能再像這般一人獨自旅行,我看遊記中提到,幾次驚險,幾次病難,尤其是在庫倫,若非是碰到俄國醫生。哎……下次再出去,可以到母校中找幾位誌同道合的學弟嘛。這樣互相也有照料……”


  在說話的時候,唐浩然已經請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麵對校長的關心,尤其是他對自己經曆的了解,使得徐鐵珊深信校長已經看完了那本書,這更是讓他倍覺激動。


  “謝謝校長關心!學生實在是太過莽撞,讓大家擔心了!”


  鞠首言謝的同時,徐鐵珊又拍起了校長的馬屁來。


  “當年校長能孤身一人周遊歐洲數國,著成《泰西策》一書,實在是吾輩之榜樣……”


  麵對他人的奉誠與恭維,唐浩然並沒有任何不適應,習慣成自然之後,甚至就連自己也會產生曾周遊歐洲的錯覺,當然,今天來這裏並不是為了聽徐鐵珊的奉誠,而是為了其它事情,但客套總是無法避免的,在稍加客套之後,唐浩然便慢慢的把話題轉到今天的主題上,開始與其探討著他的遊記,並慢慢的把話題引到了蒙古。


  “以學生之見,方今天下諸省之中,苦不過蒙古之民,悲不過蒙古之民!”


  深吸一口氣,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徐鐵珊看著校長將於蒙古目睹的牧民貧苦之狀一一加以描述。


  “……自晉商資助滿清入關中原,滿清朝廷以皇太極所授之龍票為準,將對蒙商權盡委晉商,自準非晉商不得入蒙地,蒙地亦不得越晉商與內商交易,由此才了晉商專事蒙地貿易兩百餘年之事……”


  在言道著蒙地牧民之苦時,與其它人將其歸於“蒙人愚笨”不同,徐鐵珊完全將其歸罪於旅蒙晉商,不過出於謹慎,他並沒有在遊記中提及這一點,畢竟,他深知東北的言論從來都是“民族的”,自然不會接受對本族商人的批判。但在校長麵前,他並沒有隱瞞這一點,這既是對校長的信任,同樣也隱隱猜出,恐怕這次校長接見,蒙古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如此自然也就不敢隱瞞了。


  在其提及晉商的壟斷時,唐浩然隻是點著頭,對於明末的那群隻知銀子,而不知民族的晉商,他自然沒有任何好感,這自然連帶著對其通過出賣民族獲得的“特許經營權”也沒有多少好感。


  “……壟斷為旅蒙晉商帶來巨額利潤,如其官商大盛魁從太原買鐵鍋三至五分銀子一個,拿到蒙古賣給蒙古人一兩幾錢,買木碗20文一個,賣給蒙古人六七錢銀子一個。蒙古人沒有銀子用馬牛羊付賬,一匹馬才折算3兩銀子,把馬拉回張家口,一匹馬可以賣九至十二兩,裏外裏賺錢幾十倍銀子,當然這也與其路途遙遠難以運輸有直接關係,可是校長,若僅隻是如此,又豈會有今日蒙人之苦?”


  感歎之後,徐鐵珊的話聲微微一揚。


  “兩百五十餘年間,晉商與蒙人做生意,其生意全在其次,完全是利用蒙人性格憨直,加以坑算,如售予蒙人商口,因其沒有銀子付賬。往往都是以馬牛羊付帳,蒙民必須的鐵鍋、棉布等物,往往需用數十隻牛羊相換。而商販又言道,山高路遠,路上牛羊難免病損,所以往往在加要三四成病損,蒙人一想也是這個道理,自然也就同意了,如此一來蒙人就需要用多出三四成的牛羊換取生活物資。往往多達數十隻之多,而這幾乎相當於許多蒙民全部家當。這時晉商便言道不能餓死蒙民,今年隻取一半,來年再取另一半,蒙人初時大都以為晉商仁義。可來年時,商販牽羊時,如去年留下十隻羊,今年便要牽走二十隻,理由是羊是兩年年三胎,羊生羊,十隻可繁育十五隻之多,而今隻多牽十隻已屬仁義,如此一算。憨直的蒙人自然無從辯駁,可一戶蒙人羊至多不過數十隻,又豈能完全由其牽走……”


  不待其說完。唐浩然便接過話說道。


  “於是那些商販便再施仁義,取走了去年利息,再加上今年的新債,這蒙人便欠下了至少二十隻羊,次年再取其利,再添新債。如此一來,若大的蒙古便盡可晉商之牧場。數十萬蒙人全成晉商之牧奴!”


  “可不是!”


  用力的點點頭,徐鐵珊連忙說道。


  “在學生在經張恒回來的時候,途沿盡是如大盛魁等旅蒙晉商商號的羊隊,全是從塞外牧民們那裏收取的年息,每年可達數百萬隻之多,這全因京城滿人愛吃涮羊肉,於是晉商方才聘趕羊工披星戴月,風雨兼程將於蒙地收取的“羊息”運往京城發售,年年如此,歲歲如此……”


  “這蒙古人便再那麽愚笨,也該轉過彎來了吧,畢竟那些晉商把羊留在蒙古,吃的可是蒙古的草料!算起來,他們可是白養晉商的羊啊,縱是羊生羊也不夠這料錢不是。”


  “這個彎,兩百年前就迷過來了,可即便是迷了過來,又能如何?這不,有朝廷給晉商撐腰那!”


  “哦?”


  唐浩然好奇的看著徐鐵珊,若是說在其入關前,皇太極靠著晉商借予的幾千萬兩銀子立足遼東,還可以理解,可這後來都奪了天下又豈需要給晉商撐腰。


  “當年滿清本來是同蒙古結盟才入主中原的,多位皇後是蒙古人,但是滿清對蒙古人防範卻是比任何時候更嚴厲。而許多破產蒙民因無力償還,隻得避入喇嘛廟中,充當喇嘛,因子民大量充當喇嘛,蒙人王公為避免這一局麵,便以晉商惡債為由,令其子民拒還,如此一來晉商既通過晉籍官員於朝中上折,令朝廷為其張目,如康熙等滿人皇帝,見晉商之舉在短短數十年間,令十數萬蒙民男丁淪為不事生產之喇嘛,自然樂意看到蒙地實力削弱,其一麵下旨大建喇嘛廟,表示對喇嘛的支持,一麵繼續支持晉商坑騙蒙人,以奪蒙人之牲口、之牛羊,於是駐蒙大臣便稱“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並以一些王公貴族失信為由奪其王位,甚至駐蒙大臣更借康熙剿平噶爾丹之勢,令各蒙旗認下了“父債子還,夫債妻還。死亡絕後,由旗公還”的債規,自此,蒙地牧民縱是不欠分文,亦欠下沉重惡債,這債越欠越多,以至到最後,蒙民因不堪重負,隻得吩吩避入寺中,以免其負,蒙地都有幾近崩潰之狀,各旗旗公紛紛上書滿清朝廷,請朝廷出麵……”


  提及滿清皇上時,徐鐵珊的唇角微揚,臉上全是嘲諷之狀

  “這時候皇上便出麵於圍場接見各地旗公,對他們加以安撫,再言稱,滿蒙一體,絕不容漢人坑害蒙旗,可欠債還錢又是天經地義,一麵令晉商減免部分債務,一麵又令旗公與其商討償債事宜,由朝廷出麵作保,約定蒙旗每年償還利息,以減輕蒙旗的負擔,而旗公有助商討債的責任,如其清債不利,朝廷可奪其公位,如此一來,旗公為保王位,隻得助商討債,晉商雖說損失了部分債務,可其債務卻得到朝廷的保障,而旗民卻倍受盤剝,隨後一百餘年間,蒙地之民,為維持生計,往往每戶隻留一個男丁,餘者皆送入喇嘛廟,這也就有了蒙地喇嘛廟的興盛……”


  徐鐵珊的解釋,讓唐浩然不禁睜大了眼睛,後世總說什麽“明修長城。清修廟”,無不是吹噓著什麽滿清定蒙的功勞,可全未曾提到在這個過程中的“商業力量”。或許晉商盤剝日重,但卻從根本上瓦解了蒙古,讓這個曾強大的遊牧民族,陷入近乎崩潰的邊緣。


  “學生於蒙古時,曾接觸蒙古旗公和牧民,以學生計算,現在蒙地百姓每人皆欠晉商不下500兩。兩百五十年盤剝,早已令蒙地幾近崩潰。其民對漢人敵意更是與日俱增,”


  像是怕校長不知道蒙人為何敵視漢人的關係,他又連忙解釋道。


  “蒙人天性憨直,其隻見滿清朝廷每隔幾歲便令晉商減其之債。自感其恩,同時又隻見漢人逼債,自然對漢人滿是敵意……”


  徐鐵珊最後的總結,讓唐浩然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可不是嘛,至少在表麵上滿清朝廷是施恩於蒙古人,而以晉商為主的漢人呢?蒙古人看不到沒有滿清對晉商的支持,其絕計不敢如此坑騙他們,更不可能兩百五十餘年間。盤剝如此,人均五百兩,每年單就是利息。便讓晉商在秋冬相交之時將多達幾百萬隻羊運出蒙。


  這些羊都變成了“涮羊肉”,滿足了京旗的口腹之欲,可是對於東北來說,這卻是不可接受的,且不說這種盤剝會激起蒙古人對漢人的不滿,進而導致未來對中國的離心離德。單就是基於東北的商業利益。也是東北無法接受的。


  盡管在過去的兩年間,在東北正大踏步的推進工業化建設。但東北的工業化資金積累卻是不正常的——通過出售南非金礦股票獲得資金,且不說這種資金來源有枯竭的一天,便就是東北自身原始積累也有很大的問題,最關鍵的問題就是除了大豆之外,沒有合適的出口產品,雖有工業品出口,但每年兩三千萬元的工業品出口利潤有限不說,相比於高達億元的進口也是杯水車薪,東北需要一種合適的“特產”,作為出口換匯的拳頭產品。


  什麽是所謂的特產呢?

  如同另一個時空中日本大規模出口的生絲,既是特產,但受限於氣候,東北卻無法發展規模化的蠶絲業,隻有朝鮮南部地區可以開展蠶絲業。即使貿易公司在江浙等地大規模收購蠶繭,加工成優質白絲出口歐美,也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在內地的收購需要付出現銀,貿易公司獲得的僅隻是部分利潤,於東北而言,並沒有獲得支持地區工業化所需要的外匯。


  現在東北獲得外匯的途徑非常簡單,就是出口大豆,因為糧食公司是用紙幣收購大豆,出口結算是以關金結算。於當局而言,僅隻有大豆的出口是不夠的,為此在幾經選擇之後,貿易公司選擇了綿羊,準確的來說是羊毛。在這一點上公司倒是與自己達成了一至,不過唐浩然所看重的卻是通過羊毛貿易達成對蒙古的控製。


  在這個時代,因羊毛是重要的被服原料,而無論法國,亦或是德國,受限於本國麵積以及自然環境,其羊毛往往都是通過進口解決,美國、加拿大以及澳大利亞、阿根廷等國是最重要的羊毛輸出國。


  每年僅法德兩國便需要從海外進口十數億公斤羊毛,價值數十億元。且不說遠鄰居,就是現在的日本,因西裝的流行,其羊毛進口量也多達數千萬公斤,價值近億元。除了海外需求,還有與日激增的本土需求。


  正因為羊毛龐大的需求量,才使得公司將視線投入於羊毛,試圖將其打造為東北賺取外匯的支柱產業。除去按規劃於移民點推行養羊業之外。蒙古同樣是必不可少的一環,但若是於蒙古發展綿羊養殖業,就不能任由晉商像收割機似的年年從蒙古掠奪幾百萬隻羊,去滿足京城旗人的口腹之欲,東北需要蒙古人把精力和有限的草場用於綿羊的養殖上,為東北的對外貿易提供羊毛。


  當然之所以選擇蒙古,除去蒙古人的放牧習慣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使用銀兩的習慣,沒有比習慣易貨的蒙古更適合充當東北工業產品的傾銷地,而且貨幣的半空白,同樣也使得他們能夠接受東北的紙幣,從而使得東北可以用自產工業品以及紙幣,換取可以換回外匯的羊毛。


  甚至相比於經濟上的利益,至於戰略安全反倒被放在其次了。但唯一的問題就是,怎麽把手插到蒙古,如何讓蒙古人與東北站在一起,或者說,在其有駐蒙大臣的時候,把手伸進蒙古。


  “鐵珊,在整個東北,沒有人比你更了解蒙古,那以你看來,現在,以我們的力量,能否在不采用武力的情況下,控製蒙古!嗯……”


  就在唐浩然深思時,徐鐵珊的眉頭微微一皺,而後遲疑的說道。


  “校長,於蒙人眼中,漢人奸詐非常,如督府意經略蒙古,非一時一日之功,於學生看來,如冒然插手,恐會操之過急,反倒適得其反,不過,既然晉商可與蒙古人作生意,那我們為什麽不行?”


  話聲稍稍一頓,徐鐵珊看著校長再次說道。


  “如果校長信任學生,學生可立下軍令狀,給學生三年時間,學生即可不費府中一槍一彈一兩一文,既可令蒙古歸心!”


  (徐鐵珊,此人並非書友,之所以會寫到這個人物,是為了銘記曆史上另一個人——曾收複蒙古的徐樹錚將軍,隻可恨天公無眼,令其為小人所害,每每思及當年徐將軍收複蒙古之功,便倍覺可惜,更覺可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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