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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陽謀之道(求月票)

  打從滿清入關起,設立這“八大總督”後,在旗居其少則五,多則六七八便是不成文的這定例,縱是漢臣,亦先以自家奴才為主。畢竟這八督是國之封疆大吏,在人選上不能不慎之又慎,相比於漢臣,還是自家的奴才更可靠一些,所以在鹹豐朝前,鮮有漢臣出任地方總督。


  不過這“祖宗定例“從長毛亂起後,尤其是鹹豐身死熱河後,兩宮太後與恭王為保“我大清”的江山,任用漢人剿平發撚起,這漢臣便日受重用,無論是出於犒賞亦或是出於平衡,八大總督便開始慢慢由漢人所把持,時至今日,這天下八督更是盡為漢臣所持,。


  天下八督中,因多年來兩江為稅之重地,有兩淮鹽稅之重,又有漕糧之要,這兩江總督的地位於八督中僅次直隸,而為天下第二督,而論其富庶卻又為天下第一。不過在過去這些年,其卻又受兩廣、湖廣的挑戰,加之先後兩次出任兩江總督的劉坤一,這位湘軍宿將,認為社會之富強源於典章製度的優良,抄襲西方技術不如“自力更生”,對洋務派“師夷長技以製夷”理念不予認同,使得兩江洋務大都仍為北洋衙門“遙領”,至於劉坤一本人,亦是無操辦洋務之心。


  不過身為兩江總督,雖過去對洋務派“師夷長技以製夷”理念不予認同,但在舉國皆辦洋務時,因接觸洋務增多的關係,使得劉坤一卻又不得不對洋務運動表示有限的支持。


  不過這一切,從去年起似乎發生了變化——日本的瀕臨亡國的現實,使得劉坤一與諸多朝中大臣不得不清醒的麵對外部的威脅。而洋務自強似乎又是唯一的選擇,亦正因如此,其才從最初反對采煤及發展鐵路,轉向有限度的支持——比如支持張之洞興辦淮南九龍崗煤礦,以供漢陽鐵廠煉焦之。同時亦支持其修建九龍崗至安慶的鐵路。


  而以張之洞的本意,這鐵路應修至江寧對岸的浦口,但卻遭到劉坤一的強烈反對,而他之所以反對發展鐵路的原因是擔心鐵路會令挑夫和大運河的船家失業。盡管此時大運河已然沒落,可並不妨礙其千方百計維持船家的利益。


  但是過去半月間,對於劉坤一而言。卻深感無鐵路的不便——杭州事起後,據朝廷的旨意身為兩江總督的他,調動多達十五營防軍以超往杭州助剿,可半月來,這從江蘇、安徽以及江西調動的防軍不過僅有三營兵進入浙江。其它十二營兵,依然在路上,為此朝廷更是數次下旨嚴斥。


  可嚴斥又有何用?身為湘軍宿將的劉坤一自然是知兵之人,從三省調兵往浙江,看似極近,可沒有月餘功夫,又焉能調兵入浙,可杭州逆亂又豈會等上月餘。這半月來,杭州逆亂更是已連下十餘城,如何不讓人心驚。


  就在劉坤一千方百計的調動兩江防軍入浙會剿。並督促金陵製造局供給彈藥時,北方的亂局,卻又讓這兩江總督府中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唐子然怎麽能走這條路!”


  於唐子然,劉坤一並不怎麽了解,隻是曾看過其著寫的幾本書,甚至雙方的交道。不過隻是其幕僚持其親函請予以北洋公司照料的罷了,可現在在得知其竟然借口“清君側”。於朝鮮起兵時,大驚之多餘。又不禁苦笑道。


  “唐子然此事,未受國學教化,其行事之風全若洋人,好赫赫之名遠甚於張香濤,此人此次舉逆於朝鮮,實在是……”


  考慮不周?劉坤一卻是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把話峰一轉,看著那電報長歎道。


  “如此多事之秋,其電言煽動中樞與地方,實是居心叵測!”


  見大人的話中帶著惱意,其幕僚王燮便於一旁說道:

  “何止是居心叵測,分明就是暗藏殺機,現在武昌那邊有件急事要聽大人你的意見。”


  王燮拿出張之洞發來的密電來,雖說朝廷分於各督各有密碼本,但各督之間亦有私下聯絡的密碼本,這是為了總督間便於聯絡,兩江於湖廣相鄰,自然也不例外。


  “當初他張香濤舉薦唐子然時,又豈料到今天……”


  接過張之洞的電報,劉坤一長歎之餘,雙目卻又是微微一斂。


  “隻是可恨,朝中之人,盡信唐逆煽動,不信我等疆吏!如閆氏忘宗之徒,實在是可恨至極!”


  猛然間的一句話,隻讓大簽押堂內的氣氛為之一緊,左右幕僚聽著後,那臉色無不是一沉,這幕僚之位全依東翁,如若朝廷不信東翁,那將來……又豈有將來可言?


  “過去人常道,他唐子然不過就是個愣頭青,可誰曾想其盡這般詭計多端,如此三言兩間便……”


  不待易順鼎把話說完,王燮卻於一旁苦笑道。


  “詭計?詭者行以陰,唐子然此番所行之計的又豈是陰謀?”


  這一聲反問卻讓周圍的人無不是一愣,紛紛把視線投向王燮,劉坤一更是好奇的看著他,一副聽他繼續說下去的模樣。


  “所謂陰謀就是設陷阱,就是無中生有。其中高下就看人設置的陷阱高不高明了。不過再高明的陷阱都是陰謀中的致命傷。隻要讓人看穿,這個陰謀就一文不值。所以說是陰謀就有破綻。而陽謀就不同了,陽謀是把一切都放在你麵前的計謀。它沒有*,沒有秘密。它幾乎一切都是透明的,所以它沒有破綻。實施者隻要把握住方向就行了。可以說它是借勢而動,推動一切必然的發展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像洪水決堤,誰都知道會死人,可是擋在它前麵的還是非死不可,走都走不了。”


  王燮的話隻讓眾人無不是紛紛點頭,可不是嘛。若他唐子然用了是陰謀詭計,眾人又豈會看不穿,可現在,縱是看穿了他的計謀,卻又無懈可擊。朝廷明知道其用的是反間計。是在離間地方與中樞,可卻又不得不防,如當年對王輔臣一般,千方百計加以安撫,而安撫之後呢?


  經過今天的“八督為漢”之後,隻怕唐逆方平。那邊朝廷就會對地方上動手,到時候,到時候如何收拾局麵?

  “陽謀,才是真正滴水不漏的計謀,大人。諸位仁兄,說實話我真希望唐子然所用之計中間有什麽遮遮掩掩、不為人知的勾當,如此這般耍陰謀,反倒不足為懼,隻要其這麽做,就會有漏洞,可惜,所有的一切他都大模大樣的攤開了。光明正大。”


  話聲稍稍一頓,王燮無奈的苦笑道。


  “這就是陽謀的可怕之處了。不管是不是陷阱,咱們都得往裏頭鑽。縱是咱們知道他的目的所在。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鑽下去……”


  王燮的話隻令眾人的心思一沉,而劉坤一更是緊緊的握著茶杯,半晌盡是不再言語,那張臉上更是帶著濃濃的憂色,可王燮卻像是沒看到似的,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更讓人惱火的是。縱是全天下的人都明白其禍心所在,可卻又不得不甘願為其驅使。朝廷會按其算計著防著咱們,大臣們會鼓吹著讓朝廷也防範疆臣……”


  可不是嘛!


  現在的局麵可不就是這樣。無論是朝廷也好、朝臣也罷,皆為其所驅使,這朝廷對疆臣的防範之心,而疆臣對朝廷的不信之意,現在……


  “說到底,其實,若沒有那一幫子所謂的忠心耿耿的奴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從中添亂,這天下之局,又豈會如此?”


  “這批王八蛋,統統都得殺頭!”


  放下手中的茶杯,易順鼎提及那些人時,更是恨得牙齒上下咬得吱吱作響。


  “如此多事之秋,朝廷不能辨忠奸,反倒任視滿漢之別,這可是給我們胸口上插了一刀子,比外間的議論要厲害得多啊!”


  咬牙切齒狀的易順鼎將目光投向王燮,他口中所指的不辯忠奸,指得自然是如閆氏之流的滿奴,同樣也是朝廷對地方疆吏的提防,著實讓人寒心。


  “實甫,這天下八督皆為漢臣,現下如杭州者煽動滿漢對立,如朝鮮者言稱滿漢不公,如此一來,朝廷焉能信之我輩?”


  王燮又對大人說到。


  “大人,在下以來,有杭州、朝鮮之事後,縱是我輩忠心耿耿於朝廷,恐亦因我輩身為漢人,而必不為朝廷所信!”


  這一句話說的卻是有些誅心,若是地方大臣為朝廷不信,那麽等待他的將是什麽?無疑將是身死而名裂。王燮的話隻讓劉坤一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作為地方重臣,他自然對朝廷可謂是忠心耿耿,可問題就在這……當年老帥可謂是忠心耿耿,朝廷讓裁湘勇,便去裁軍,讓如何便如何?可忠心耿耿又換來了什麽?老帥身故後,九帥(曾國荃)屢遭彈劾,不得不辭官歸鄉,後來甚至就連同曾紀澤亦於同文館內憂鬱而終,以老帥之忠、湘淮仍在尚是如此,若是他日這朝廷欲如開國時一般,以滿領漢,到那時大家夥又當如何?

  八督議政……當年八王議政的八王有幾人不是身死族滅?或許,這八督議政,不過隻是唐子然的一紙電報,但將來若是有人以其為器,言以彈劾,又該如何自處?這會劉坤一反倒是理解了張之洞的無奈於惱怒了。


  想著愛新覺羅家的舊事,劉坤一看著房內左右的親信幕僚說道。


  “如今這恭王複出,且寬言安撫疆吏,我大清國可謂中興在即,如杭逆、如唐逆,不過隻是癬疥之癢……”


  劉坤一倒是沒有說什麽其它,而是一如過去那般言中全是於朝廷之忠,可若是細細品之,卻又能聽到其中味道來。


  “今天請大家來,就是商量一個兩全之策,一來,穩方今之國局,二來助朝廷平以逆亂,以為天下之中興……”


  “卑職一定為大人分憂。”


  眾幕僚懷著被信任的感激之情說道,而從大人的話中,他們已經聽出了大人的潛台詞——他不反對八督議政。


  如若這天下之事皆由八督議處,那朝廷豈不就是一個擺設……且不說其是不是擺設,屆時大人舉薦這兩江三省官職,豈不是手到擒來?

  人皆有私心,尤其是對於這些府中的幕僚而言,他們之所以入他人幕,為的正是謀以出身,過去是僧多粥少,縱是有東翁舉薦,亦不見得朝廷即會受之,不知多少人為幕中晉身而白了少年頭,現在,這麽一個跳過朝廷的機會擺在眼前,眾人又豈會錯過。


  一時間,這大簽押房內卻是眾說紛雲,而所有人的話,卻都圍繞著一個問題——如何於朝廷偽信於地方時自處,換句話來說,現在朝中有奸臣,大家夥要自保,而這自保之道。


  “我等世受朝廷重恩,斷不可行不忠不義之事!”


  眼瞧著幕僚們似要把自己朝火坑裏帶,想到當年眾人無不期待老帥更進一層樓的他立即明白了當年老帥的謹慎,如若當年老帥如唐子然一般年青,這中國之事或許將會大不同吧!

  劉坤一的態度其實和張之洞的態度差不多,在唐子然“清君側”一事上,他們會暫時選擇沉默,以靜觀其變。


  “可杭州那邊……”


  “大人,這好辦,兩江奉旨助剿杭州逆匪,實在不行,就讓隊伍於路上慢慢走,走了三月兩月的便是了。”


  易順鼎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全然沒有了任何顧忌。


  “這不成了我等蓄意拖遝,更給別人提供攻擊的口實?”


  劉坤一背著手踱步,沒有想出一個好主意,但他總覺得這個辦法不妥。


  “大人。”


  沉默半晌後,想起一段舊事的王燮終於開口了,他看著大人說道。


  “我揣摩直隸李大人的意思,是想用較為穩妥的辦法,不很露聲色地來處理北方之事,這杭州逆亂,表麵上是譚氏謀亂,可譚氏卻早於湖北時,即與唐子然結交,更曾與其同行入京,其於杭州謀亂,焉知唐子然未曾插手其中,如若其插手其中,那麽大人……”


  這恰恰是眾人所曾忽視的,王燮此時這麽一提,眾人的臉色無不是一變,如果說唐子然插手杭州逆亂,那這天下……怕是要大變了!


  (“八督議政”實際上就是煽動的滿清那根最脆弱的弦“滿漢之防”,從而離間滿清朝廷與地方,令雙方互相提防,而利用的正是晚清時朝廷對地方的防範之心,以及疆臣們的權欲,當然,更重要的是把這一切都擺到台麵上,從而撕破所謂的“國朝一統”之皮。弱弱的求一下定閱和月票,無論您看的是不是正版!帝國的朝陽讀者交流群:150536833歡迎你的加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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