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舒服是留給死人的。
雖然顧安雪並沒什麽事，但顧安璃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住一個房間。
她把貝律丞送走後，就對著吃菜的顧安雪道：“等會我們住一個房間，我會把東西搬過來，晚上我們一起睡。”
顧安雪撇撇嘴，沒說什麽。她看著滿桌子的菜，興致缺缺，隻偶爾動下筷子，挑剔非常。
顧安璃看得皺眉，勸道：“別挑食了，我的小祖宗，你再不好好吃飯，瘦的一陣風都能把你吹出二裏地了。”
“我要羽化登仙。不好麽？”
顧安雪咬著筷子，看著為她整理房間的女人。
“呦嗬，你這境界好高啊！”顧安璃笑笑，隻當她在開玩笑。她把地板掃了一遍，洗了洗手，擦了幹淨，又把顧安雪行李箱的衣服用衣架掛好，放進衣櫥裏。
“你在陸氏莊園裏，也這麽做嗎？”顧安雪看她忙碌，一時間竟看入迷了。
“我？在陸氏莊園？不，我不做的。”顧安璃把她最後一件衣服掛好，往床上一躺，繼續說：“我也是懶癌晚期的，在陸氏莊園，什麽也不做。好吧，雖然沒有花瓶的姿色，但的確過著花瓶的生活。”
隻是過花瓶生活過的太久了，也會覺得空虛，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好逸惡勞下去。
顧安雪百無聊賴地攪拌著一道菜，沒什麽胃口，就攪著玩。
“不好嗎？繼續過那樣的生活，不好嗎？為什麽要過來拍戲？風吹日曬的，還要坐這麽遠的車。”
顧安璃躺在床上，玩著手腕上的一串手鏈。銀色鏈子上掛著紫色的玉石，她收拾東西時，在包包裏發現的。是男人偷偷送的。
她看著銀色手鏈，眼裏閃著笑，但說出的話卻分外的低沉壓抑：“安雪，我跟你講個故事吧。比如說：在報紙上看到一個人買彩票中了100萬，我們大部分人都會蠢蠢欲動跑去買，覺得說不定我也有機會中獎，這麽幸運的事也有可能發生在我身上。但如果你在報紙上看到一起車禍，50個人中隻有兩個人買了保險，各賠了200百萬。你會覺得這兩個人沒買錯，但你不會立馬去買保險，覺得這麽倒黴的事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顧安雪撂了筷子，從小餐桌的水果盤裏拿了蘋果。她沒有洗，用手擦了擦，就咬了上去。嘎嘣一聲，蘋果很脆，入口又香又甜。
顧安璃秀眉舒展了很多，似乎高興了些：“很正常啊！很符合人性的兩種心理——貪婪又僥幸！”
“是啊！貪婪又僥幸！”顧安璃應和著，從床上坐起來，繼續道：“我的確可以靠著陸星野享受好生活，即使他以後移情別戀，我也相信他會給我最好的安排。一生一世衣食無憂，是沒問題的。可這並不是我活著的意義啊！我不能貪圖他給的好生活，也不能僥幸阿野會順順遂遂地養著我。所以，我必須得有一技之長，必須有些作為……”
顧安雪皺皺眉，頗不認同：“那會很累。人一輩子就那麽短，自然是及時行樂啊！”
顧安璃搖頭，從床上跳下來，把她扯坐到床上，一副灌她心靈雞湯的架勢。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狼行千裏吃肉，馬行千裏吃草，活魚逆流而上，死魚隨波逐流。你還活著，你是個人，不能渾渾噩噩、得過且過啊！有這麽一句話，我覺得說的非常好：真的很累嗎？累就對了！舒服是留給死人的！”
舒服是留給死人的。
這話的確說的很好啊。
她現在挺舒服的，原來她是死人了。
顧安雪心裏像針紮似的，疼的五髒六腑都卷起來了。
倘若她早些醒悟這些，會不會有什麽不一樣？她拿出勇氣離開顧家，可以舍下那公主小姐的生活，然後，一個人默默奮鬥。如果那樣，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肮髒吧？
疼痛！悔恨！絕望！
顧安雪心裏翻天覆地滾痛著，麵上卻冷笑反駁：“你是想當苦行僧不成？以前你可是最好享受的一個。你長這麽大，吃過什麽苦頭？顧安璃，你命比我好。”
別在這裏說些讓她難過的話了。
現在的她，已經墮入了地獄。
那樣陽光的、勵誌的、溫暖的，都是假的、都是傷人的！
顧安雪推開她，下了床，把水果盤的香蕉掰下來，一根根吃著。她想要把那些壞情緒都咽到肚子裏。聽說，難過的時候，吃東西能緩解情緒。
可還是很難過。
臉有些濕，她哭了。
這是出事以來，顧安雪第一次在顧安璃麵前哭。不是那種嚎啕的假哭，也不是那種低低的飲泣，而是那種漠然的、空洞的，眼淚忍不住地從眼眶裏流出來。
顧安璃抱住她的肩膀，像是哄孩子一樣，拍她的後背：“安雪，我知道……我知道那件事對你打擊很大，也知道……也知道你此刻偽裝的很辛苦。可是……安雪，你要告訴自己，容易走的都是下坡路，堅持住，因為你正在走上坡路。你要相信：隻要邁過這個坎，以後迎接我們的，都是好運、都是幸福。”
顧安雪沒說話，隻行動僵硬地去啃香蕉。
顧安璃把她的香蕉奪下來，搖著她的肩膀，給她打氣：“顧安雪，你要知道：苦才是人生，累才是工作，變才是命運，忍才是曆練，容才是智慧，靜才是修養，舍才是得到，做才是擁有。懂不懂？從現在開始，不怕吃苦受累，忍耐、寬容一切別人的傷害。你隻要想通了，沒有什麽大不了。真的。”
顧安雪沒有回她的話，而是木然地說：“我以前也聽過很多故事的，說是有位木匠砍了一棵樹，把它做成了三個木桶。一個用來裝糞，就叫糞桶，眾人躲著。一個用來裝水，就叫水桶，眾人用著。一個用來裝酒，就叫酒桶，眾人品著。桶是一樣的，因為裝得東西不同，命運也就不同。人生也是如此。有什麽樣的觀念，就有什麽樣的人生。有什麽樣的想法，就有什麽樣的生活。”
顧安璃狂點頭：“嗯，是的。所以，要改變想法，改變觀念，然後，改變生活，改變人生。”
顧安雪依舊木然：“這話，我現在真的相信了。觀念、想法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完全主導著我們的人生。我的想法很自私、很頹廢，所以，我活該有這樣頹廢的生活。”
“不是的。是你太年輕了！年輕人總是喜歡任性，還有些叛逆。安雪，你現在已經成熟很多了。真的，慢慢來，你會變得很好很好。”
“可年輕不是犯錯的借口。顧安璃，你不懂。”
顧安雪說了這些，就沒再開口了。她離開床，站在窗側，看外麵的夕陽。
傍晚了，天黑了，一天就要結束了。
她看著落山的太陽，想起了《飄》的女主人公斯嘉麗，她其實人生也很坎坷，但是，一直憧憬著明天。
明天是新的一天，人卻不能有新的人生了。
命運千瘡百孔，誰也無力修複……
顧安璃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勉力睜開眼，外麵陽光已經高照了，可她還是不想下床。她昨晚陪著顧安雪熬到半夜，那孩子似乎失眠，晚上睜著兩隻大眼睛讓她給她講《飄》的故事。她簡單複述了一遍，灌了好些心靈雞湯，那孩子似乎聽入迷了，一直讓她重複。
她昨晚講到了三四點鍾，沒有熬到這麽晚的她，後來，就講睡著了。
“砰砰——”
敲門聲，響個不聽。
顧安璃揉揉眼睛，掀開被子，坐了好一會，頭腦才漸漸清明了些。
“安璃，要去片場了。你還在睡嗎？”
門外傳來貝律丞的聲音。
片場！
拍戲！
顧安璃腦袋炸出了這幾個字眼，人就直接從床上跳下去了。她抓了抓頭發，走到半路，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衣冠不整。
“那個……等等，我現在在換衣服，稍等下。”
顧安璃對著門外喊了兩句，穿著拖鞋一溜煙兒跑去浴室洗漱去了。
盥洗池上方有個鏡子，裏麵現出個頭發亂糟糟的女人。她好多頭發被編了麻花小辮，看著特別搞笑。
一個、兩個……七個麻花小鞭。不用想也知道是顧安雪昨晚給她編的。
她到底有多無聊啊！
顧安璃扶額無語。她快速洗漱好，走出浴室，想要找顧安雪秋後算賬。
“哈哈，你這造型太符合你的人設了！”顧安雪推門走過來，手裏拎著一些早點。
“還不是你搞的鬼！顧安雪，你要害死我！今天這發型可怎麽辦？”顧安璃急的直撓頭。這麻花辮解開來，會蓬鬆的不成樣子。
“怕什麽？我幫你啊！我最擅長幫人做發型了。瞧好吧。”顧安雪今天似乎心情不錯，不僅下樓買了早點，還有閑情逸致給她紮頭發。
於是，等兩人吃了早點，顧安雪就真的幫她紮頭發了。
“你真的可以嗎？要不，我去洗個頭，估計就好了。”
顧安璃真的很懷疑顧安雪的技術，而且，也怕顧安雪想方法捉弄她。這孩子可是壞心思不斷的。
顧安雪皺眉，按住她亂動的肩膀，十分驕氣地說：“瞧好吧，我這雙手，絕對是妙手回春。”
顧安璃低聲笑：“妙手回春是形容醫術高明的，你用錯成語了。”
顧安雪皺眉反駁：“顧小姐，那不是重點好嗎？”
顧安璃：“……”
好吧，那的確不是重點。
於是，顧安璃也就不說話了，等著顧安雪的“妙手回春”。希望她是真的心情不錯，能給她弄個不錯的發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