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雖火器在尋常人看來是個聽過沒見過的玄妙玩意兒,但在雁鳴山接受火器訓練的六十三名將官到底非等閑之輩, 在經過先期短暫挫折階段後, 不過月餘就在趙蕎與慕映琸的指導下陸續悟出了最適合自己的使用方法。
世間萬事不外如是, 當法子對路了,接下來就會一通百通。
原定為期半年的訓練最終隻花了四個多月,趕上了當年十二月廿日在鬆原郡郊崔巍山的冬神祭典。
冬神祭典首日, 慕映琸率火器營受訓將官六十人持水連珠列陣, 在北境國門上列陣接受昭寧帝、昭襄帝君及宗親朝臣、觀禮百姓的檢閱, 並會同各州優選軍陣,完成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各軍種協同演武。
演武結束後,火器陣六十人麵朝國境對麵宿敵吐穀契王庭方向射出實彈共千餘發,並與參與演武的數萬將士一同高唱了《請戰歌》。
青山臨江,風拂麥浪。澄天做衣,綠水為裳。載歌載舞, 萬民安康。
茲有勇武,護我家邦。以身為盾,寸土不讓。熱血鑄牆, 固若金湯!
那一日,飛鳥斂翼、百獸匿跡,對麵隔山相持的宿敵吐穀契守軍噤若寒蟬。
山對麵的宿敵吐穀契,曾揮師百萬衝破崔巍山,越境侵來,將這片富饒廣袤、古老傳承的國土踐踏成人間煉獄,足足二十年。
吐穀契人在崔巍山中滅過整整一族, 在瀅江沿岸屠過數城,殺得滾滾瀅江流血漂櫓、沿岸名城十室九空。
他們占領過皇都鎬京,追擊過年幼的前朝哀帝迫使其與丞相跳崖殉國;
他們將戰火中流離無依、手無寸鐵的亡國遺民當做兩腳羔羊,生剜活剮取樂,甚至鼎烹而食!
那屈辱、驚惶又慘烈的二十年,是大周朝野心頭最深最痛的傷口。那二十年裏,無國可依的亡國流民活得朝不保夕,更談不上尊嚴與希望。
後來大家漸漸明白,之所以會淪喪至斯,根源不在於敵強至不可抗,而在於各地豪強裂土為政,空有雄兵卻各為其主。
經過二十年的披肝瀝膽,又累七年忍辱負重,大周朝第二任主君夫婦,昭寧陛下與昭襄帝君,終於帶領朝臣與萬民,攜精銳三軍並威力巨大的火器營,上下一心地站在了不共戴天的宿敵對麵,發出了威勢凜凜的大國之音。
觀禮百姓放聲大哭,典儀台上宗親重臣無聲落淚,連昭寧帝與昭襄帝君亦雙雙濕了眼睫。
不是悲痛傷懷,不是顧影唏噓。
隻是大家等這一幕,能向曾經踐踏摧殘過他們故土河山與血肉同胞的宿敵痛痛快快耀武揚威、殺聲示警的這一幕,已經等了太多年。
*****
典儀台上,趙蕎站在兄嫂身後,眸色沉靜地望著遠處威勢逼人的軍陣。
在雁鳴山的四個多月裏,素以吊兒郎當、不求上進著稱的趙二姑娘,出人意料的用心盡責。
身為總教頭,卻與受訓者們一道經曆風吹日曬雨淋,根據每個受訓者的不同情況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指導,親自演示、試練更是常事。
如此四個多月下來,原本白皙的膚色都深了不少。
身旁的四弟趙淙小聲問:“二姐,你委屈麽?”
趙蕎當然知他指的是什麽。
在雁鳴山四個多月的火器訓練,無論名義還是實質上,主事者都是趙蕎。但在一切結束後,負責向各部通稟訓練情況、做各種官樣文章、今日帶隊在君臣萬民麵前露臉的,卻是她的副手慕映琸。
今年昭寧帝欽點鬆原郡崔巍山為冬神祭典處,並詔令各軍府派軍來此協同演武的用意之深,連趙淙這剛從書院結束學業的毛頭小子都看出來了。
典儀台上的大多數人都心照不宣:昭寧二年這場冬神祭典,毫無疑問會成為後世史冊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年僅十七的慕映琸,憑這場短短不足半個時辰的演武,不但能仕途平順、青雲直上,還會名垂千古。
付出那樣多心血,最後卻為副手鋪了路。此情此景,若換一個當事人或許是會覺委屈不忿,可對趙蕎來說——
“老四,人各有誌你懂吧?我做了我該做、能做的,得到我該得、能得的,這就夠了啊。”
旁人從來隻看到趙蕎痛快無拘,卻常忽略了她之所以痛快無拘,是因她一直活得很明白,很實際。
她從不強求,從不偏執,活這麽大就不知什麽是“可望可不可及”的遺憾酸楚。
因為她根本就不會強求任何“不可及”的東西。
今日這事是她自己早就做出選擇的。
她天生識不了字,再如何也沒法入朝為官,霸著那份場麵上的功勞與名聲也無多大用處,還不如讓給同樣付出了許多努力的慕映琸。
人前的風光顯貴她不需要,也不在意百年之後是否盛名煊赫,此生惟求活得痛快恣意而已。
每個人的一生,至高的痛快不就是“求仁得仁”四個字麽?她想要的她都有,有什麽好委屈的?
趙家人多少都逃不開護短的心性,趙淙到底還是為二姐不平。“可是,你付出的一切,尋常人根本不會知道。”
趙蕎歪頭笑睨他:“那有什麽關係呢?”
這世間,有許多人做了許多事,都不會被別人知道。
例如賀淵和他金雲內衛的同僚們,例如她的朋友歲行雲,例如天底下更多默默努力連姓名不被人記得的普通人。
相較天下大多數人,她已幸運許多。
她付出的心血和汗水,她的心上人知道,受訓將官們知道,明日即將被當眾加在她頭上的公主金冠知道。
雁鳴山的落日與皓月也知道。
天地都知道——
趙蕎所得的尊貴榮華,不隻是因她姓趙,而是她付出過許多,自己掙來的。
她俯仰無愧,盡力無悔。她受得起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
昭寧二年十二月廿一,冬神祭典第二日儀程上,信王府二姑娘趙蕎獲封二等公主爵,封號“長樂”,食邑為允州衛城八千戶,許“免事先上折請期,可隨時無詔進內城麵聖”之特權。
這可真是大周立朝建製以來待遇最最風光的宗親公主了。
京中向來不缺好事閑人,這種大消息便總是傳得很快。
鬆原冬神祭典結束後,聖駕回京才沒兩日,趙蕎被封為“長樂公主”的消息已在京中傳得街知巷聞。
趙蕎以往在京中名聲本就毀譽參半,她一慣行事又任性隨心,不會特地向不相幹的人解釋什麽,很多人對她的印象便始終是“不學無術、不思進取”、“腦袋空空、大字不識”、“身為王府貴女,竟荒唐墮落到沒事跑去擺攤子說書”,諸如此類。
聽聞她那般風光地得了公主爵,背後許多酸溜溜的小話自是不少。
不過她雖有小潑皮的名聲,卻沒真當罪過什麽天怒人怨的壞事,連說她小話的人也拿不出什麽具體把柄來講,隻能撿些有的沒的。
被議論最多的一點就是——
“又有出色的兄長和弟弟!陛下看重的到底是信王殿下與三公子的功績,她沾光而已!”
沒幾日,昭寧帝在新年典儀上大行封賞,欽賜長樂公主趙蕎位於鎬京城北近內城處武進大宅一座,帝君蘇放親繪修繕藍圖以賀。
非常適時地將這種酸氣四溢的不實揣測堵得啞口無言。
用腳趾頭想都能明白,若昭寧帝僅僅是因看重信王趙澈及三公子趙渭而恩及趙蕎,那就不會特地賞她一座宅子允她自行開府。
這時有公允者弱弱提及,“昭寧二年初茶梅國使團來訪時,長樂公主曾以水連珠力壓使團挑釁,揚國國威;五月南郊送暑時又獨自擊殺十一名刺客,也是有功的”。
也嘴硬者堅持認為,“便是有這兩樁功勞,那頂天封個郡主也夠了。如今竟封了公主,還不是因她會投胎!”
新年過後,灃南賀氏以家主禮向信王趙澈正式發出議親之請,雙方於昭寧三年元月廿五齊聚,協商趙蕎與賀淵的婚事。
通常這種議親都是在當事小兒女已兩心互屬的前提下,兩家以宗族名義正式會麵,不過是例行禮數商量文定與正婚典儀的細節而已,通常很快就會達成共識的。
可這兩家卻無端端卡在了“文定與正婚典儀的日期”這個問題上。
兩家都是森嚴高門,能有這點風聲傳出來就已是極限,具體是哪方在婚期上有異議、為何僵持不下這種細節,就不是閑雜人等能打聽得到的了。
不過這消息一出,外間等著趙蕎笑話的人又有話說了。
“定是賀家不滿意她,便想將婚期往後拖,久了說不得賀大人就從鬼迷心竅裏醒了,這事就可以不了了之啦!”
“那可不?聽聞賀大人的母親最是貞靜持重,想是不喜她那般張狂胡來的任性脾氣,任她是公主老太太也瞧不上。”
轉天,這消息被賀淵表弟駱易傳到賀淵母親耳朵裏,給老太太當場聽笑了。
“就你七哥那沒事悶在書房裏自己哄自己玩的孤僻德行,能有個活潑潑的小姑娘被迷了心竅願意搭理他,已經很不錯了。以往滿京裏就找不出哪個姑娘願意撿他回去的,我能好意思瞧不上誰?照我看,倒是皇家有意拖一拖,想讓公主再慎重抉擇人選。”
賀淵幽幽瞥了一眼自家親娘:“母親說的是。”
說笑歸說笑,老太太在轉亂中顛沛半生,心胸眼界非尋常人可比,豈會輕易以流言衡量一個人的品行?
她雖對趙蕎並不了解,對自己兒子總是知道的。若那姑娘當真如傳言那般,隻空有一副好皮囊與一個走運的好姓氏,她兒子是不會動了心思的。
再說了,此次議親之所以陷入僵局的原因,外人不知,老太太還能不知麽?
“看我做什麽?是你小子自己要強的,”賀母沒好氣地嗔了兒子一眼,“長樂公主議親,自當按《皇律》規製來走。雖說信王殿下才是公主親兄長,可成王殿下既是她堂兄,又是管宗親事務的宗正寺卿,儀程之事他自該出言,就你偏說人家公報私仇,非要杠。自己急去吧,誰管你。”
*****
元月天寒,趙蕎近來也無非出門不可的大事,便窩在暖閣裏美滋滋捧著熱果茶,一邊聽阮結香念著近來外間各種閑言,一邊拿炭筆在手中那本小冊子上寫滿古怪符號。
所謂“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趙蕎雖天生不能識字,可她名下產業眾多,又做著消息買賣,平日需上心的事不少,若不記下來是很容易遺忘或記混的。
所以她有很多這樣的手書小冊子,分門別類記不同的事。不過裏頭都是些隻有她自己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古怪符號。
被成王殿下公報私仇堵了心,又被親母毫不留情一頓排頭,賀淵隻能奔往長樂公主府尋求心上人的撫慰了。
賀淵一來,阮結香自是識趣地讓位退下,出去時還貼心地讓外頭的侍女們退遠些——
那倆人膩在一起可不得了,天知道會不會傳出什麽不得了的聲音。
暖閣中,賀淵跽坐在地榻上,從後抱著趙蕎,腦袋在她頰邊蹭來蹭去,委屈巴巴兼之哼哼唧唧。
“他就是故意作梗!他後來知道我在泉山坑過他,讓他被林大人寫信罵了,就公報私仇。你不站我這頭就算了,竟連主持公道的意思都沒有嗎?”
關於賀淵在泉山時暗中坑了趙昂一把的事,趙蕎也是前幾日議親時才知道的。
她除了想笑之外並沒有別的念頭。兩個幼稚鬼鬥氣,這公道她真的主持不了。
“他不承認是故意作梗,咱們也不能對他誅心,是吧?”
“你不想法子,還笑!”賀淵張口咬住她的耳珠,“再笑吞了你。”
“這要想什麽法子?他是按《皇律》有章有法來的,皇帝陛下都不能輕易駁他。”趙蕎躲開他的唇齒,笑倒在他懷裏。
看這人起急對她來說是一件很開懷的事,“冷冰冰”變成“蹦蹦跳”,越看越好笑。
賀淵惱了,兩手捧住她的臉頰揉來揉去:“說,怎麽辦?你肯定有法子的。”
“成王兄不是說了麽?文定與正婚典儀間隔半年這是《皇律》規製,咱們照著走不就與他相安無事嗎?”趙蕎眉眼彎彎,反手以食指抵住他的額心,“鬆手!不要再揉我的臉了。”
“可他也說了,文定之後不許單獨見麵啊!!”賀淵悲憤哀嚎,不揉她的臉了,改將她整個人按在懷裏揉來揉去。
以賀淵的身手,若想避人耳目偷著來見心上人,那也不是做不到。可他不敢托大,萬一百密一疏呢?
趙昂可是擲地有聲撂下了話:二人文定之後,若是賀淵被逮到私下單獨見趙蕎,他將以宗正寺卿的身份聯合監管京官、宗親言行風紀的都禦史府對賀淵發起彈劾。
彈劾本身並不可怕,這也不是什麽重罪大過。可成親這樣大的喜事,處處都要講究吉兆,誰願觸黴頭上來就背個彈劾?!
不行文定之禮,就沒有名分;沒有名分,就更不可能有正婚典儀。
可文定之禮過後,他與趙蕎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反倒需按規製遵守約束,在大婚典儀之前不能在私下裏單獨見麵。
趙蕎不擔朝職,若再不許私下單獨見麵,賀淵與她根本就見不著了。
整整半年,可要了命了。
眼下的情形就是,除非擔任宗正寺卿的成王趙昂鬆口,答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趙蕎與賀淵的婚事就必須嚴格遵照《皇律》規則來,沒處說情去。
昭寧帝與帝君是擺明不插手這事的。
信王夫婦表示別家姑娘成親有的儀程規矩,他們家姑娘也必須有,所以按宗正寺的說法來。
唯一可能幫忙的人,就是賀淵的頂頭上官,成王妃林秋霞。然而很不巧,成王妃殿下有孕不穩,在府中安胎已有兩個多月,賀淵哪好意思登門打擾?
不得不說,趙昂這一手秋後算賬真的狠,活生生將賀淵拿捏到進退不得,求助無門。
賀淵忽地揚起眉梢:“我記得當年信王殿下與信王妃成婚時,文定與大婚似乎沒有間隔半年吧?”
趙蕎順勢躺下,頭枕在他腿上:“他倆那時是特殊情況,很急,武德陛下金口玉言加持,才破例一次的。”
大周立朝以來經武德、昭寧二帝,這對天家父女雖有替人拉媒的愛好,卻很少真正以九五之尊的威勢去幹涉他人婚姻之事。
趙蕎的兄嫂成婚那年,因事關信王爵位的更迭,又微妙牽扯著朝堂格局的變動,武德帝才不得不開口。
這種破例需得天時地利,不容易的。
賀淵委屈得不行:“那我們也特殊啊!我也……很急啊。”急著替公主殿下暖被、侍寢,這情況也很特殊吧?
“你急個什麽勁?莫不是你已有孕三個月,怕半年後才穿婚服會顯懷?”趙蕎哈哈笑著,胡說八道地鬧他。
賀淵眼前一亮,目光定定看向她的小腹,露出一個“這主意甚好”的笑容來。
趙蕎立時懂了他的意思,滿麵通紅地炸了毛,跳起來就要往外跑:“你做夢!”
在雁鳴山那幾個月,他倆雖沒羞沒臊開啟了對彼此的“探索”,但還是謹守了最後底線的。
賀淵將意欲逃竄的趙蕎就地撲倒,笑得不懷好意。
“大兄弟,你冷靜些,有話好好說,”趙蕎笑著躲來躲去,卻怎麽也躲不出他的懷抱。
於是隻好改為顫顫軟聲的哀求:“逸之哥哥……”她並不想大個肚子穿婚服!
*****
賀淵當然不會真的打算讓趙蕎“大個肚子穿婚服”。
情濃繾綣的貪求與渴慕雖是人之常情,可自己的小姑娘得自己心疼著。
趙蕎背負外間誤解、偏見與非議已經夠多,他怎麽會再給她添一樁被人指摘笑話的把柄?
於是半是嚇唬半是黏纏地笑鬧一場,便就隻萬般克製地將人抱在懷中。
“這樣吧,若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去求成王兄。”趙蕎閉目躺在他懷中,麵色潮紅,輕啞軟嗓沙沙帶笑。
“什麽要求?”
“多穿一次裙子給我看,這次要綠色的。”
趙蕎在雁鳴山那四個多月,已經將自己欠下的“嚶嚶嚶”債務還幹淨了,還倒賠了不少。
反正字據都已拿了回來,她是無債一身輕,手握賀淵“穿疊山綾紅裙一次”的字據翻身做債主,囂張得很。
“你這……什麽愛好?!”賀淵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臉,到底還是悲憤認下這筆債務。
一本正經寫下新的欠條字據,並落章蓋印交給債主趙蕎後,賀淵將下頜抵在她肩窩,與她臉頰相貼,長臂環過她腰腹伸手翻開矮幾上的小冊子。
一堆天書似的符號。
“我方才來時,你在寫什麽?”賀淵噙笑發問。
“寫咱倆正婚儀程上必須辦到的事,”趙蕎興致勃勃地指著冊子裏某個筆杆似的符號,“證婚詞要夏儼親自寫。他如今是我跟班小弟,使喚得動。叫外頭那些人成天笑話我不學無術,哼哼,可我能讓名滿天下的全才夏儼給我寫證婚詞!咬我呀?哈。”
見她開懷,賀淵笑意愈深,隨手指了個下有四點的方框:“這個又是什麽?”
“這個是馬,旁邊這三個雙層圈圈是慕映琸,”趙蕎怪不好意思地回眸覷他,見他沒有嘲笑的意思,這才繼續說,“到時讓他給我婚車牽馬,,在雁鳴山時就說好的。”
執金吾慕隨家的小公子慕映琸如今可是朝中炙手可熱的新貴,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與趙蕎的五妹妹趙蕊眼下正被當做神武大將軍鍾離瑛的繼任者栽培。
不出意外的話,再多幾年曆練,這兩個小蘿卜丁在軍方的影響力將不容小覷。
就是這麽個朝中爭相追捧巴結的“明日將星”慕映琸,在趙蕎麵前卻隻是二號跟班小弟。到時在趙蕎與賀淵的正婚典儀上為婚車牽馬,可不知要讓多少人豔羨到眼睛滴血了。
然趙蕎這些年攢下來的“跟班小弟小妹們”可真不少,她一個個給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盤點一遍後,賀淵都被驚著了。
“公主殿下,您這陣仗可任性得嚇人,怕隻有陛下與帝君來個二次大婚,才組得起這樣個大婚班底。”
這其中好些個人,認真講,若非他們心甘情願,哪怕宗親貴胄也未必請得來他們為一場大婚典儀做這些瑣事。
“就是任性來嚇人的,”趙蕎得意一抬下巴,“都是他們自己願意的。不是因為我姓趙,而是因為我夠好。”
“明白了。這是長樂公主對外間不實偏見的反擊?”賀淵笑著捏了捏她的腰間,“那我呢?大婚典儀上,不安排拿我出來顯擺?”
“你都‘趙門賀郎’了,還想怎麽顯擺?”
趙蕎笑嘻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轉頭去他先前新寫給她的那張欠條字據仔細折好,收進荷囊。
賀淵有些好奇:“你就沒有疑心過,或許我會在字據上做手腳騙你?”
“從來沒有疑心過這個。”趙蕎抿唇,笑得極甜。
“為什麽?”
“因為你是賀淵。我的。”
她的賀淵凡事都會將她放在最前,懂她最最介懷就是“不能識字”這根心頭苦刺,絕不會拿這事讓她難堪。
“我也不會真的要你穿裙子,”她眉眼俱彎,“這隻是你總慣著我‘胡作非為’的證據。”
他待她好,她都知道,所以她也會很疼他的。
賀淵輕笑出聲:“外頭的人說得不對,我倆明明很合。”
許多事根本不必多言,他就知她心,她也能懂他意。
所謂天作之合,無非如是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