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Part65-69行動(2)
朱朝陽立在原地,臉上表情發生著豐富多彩的變化,看不出是喜是憂是悲是樂,過了好久,他大口喘著氣,似乎情緒劇烈波動著:“都死了嗎?”
“死了,埋掉了,以後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朱朝陽抬起頭,仰天望著天上的繁星,出神了幾分鍾,重新看著普普:“告訴我,是怎麽做的?”
普普將早上的事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末了,朱朝陽長歎口氣:“終於結束了。”
普普道:“叔叔問我們什麽時候把相機還給他。”
突然聽到普普也喊那個男人叫“叔叔”了,朱朝陽微微驚訝了一下,略略不安問:“你也叫他叔叔了?”
普普想了想,不以為然道:“我覺得他不是太壞。”
朱朝陽謹慎道:“我覺得還是要防著他一些。”
“嗯,放心吧,現在我們和他扯平了,他不會對我們怎麽樣了。”
朱朝陽思索下,點點頭:“但願如此吧。”
“那麽你打算什麽時候把相機還他呢?”
朱朝陽考慮了一會兒,說:“等過幾個星期吧,完全風平浪靜了,我就過去把相機還他,還要謝謝他這次的幫助。其實,我最需要謝的是你,真的,月普,我很感激你。”
麵對他明亮的眼神,普普臉色微紅地低下頭:“沒什麽的。”
“耗子呢,他害怕嗎?”
“早上我瞧他挺緊張的,還怕他弄出岔子呢,好在最後沒什麽。回來後,他現在又在家裏玩遊戲了。”
朱朝陽咯咯笑著:“隻要有遊戲玩,他就什麽都無所謂了。”
普普道:“是啊,要是回孤兒院哪能玩遊戲,所以他也根本別無選擇。”
“好啦,現在開始,我們都開始全新的生活,以後我們再也不要提過去的事啦,包括孤兒院,讓他們統統見鬼去吧。”
普普臉上露出溫和、由衷的笑容:“對,都見鬼去吧。”
“對了,你說他們倆埋在墳上麵的空穴裏?”
“是啊。”
朱朝陽想了想,道:“嗯……我想再去看一眼,算是最後一眼。”
普普思索了會兒,緩緩點點頭,同情地看著他:“嗯,不管怎麽說,他都曾是你爸爸,也許你過些天,心裏會越來越不好受的。也許……也許會恨我……畢竟……畢竟最後是我做的……”
她聲音逐漸小得像蚊子。
“不可能的!”朱朝陽極其堅決地搖頭,認真地看著她,並抓住了她肩膀:“你永遠不要這樣想,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永遠不會恨你。我也永遠不會後悔,不會不好受的,你放心吧!我知道,你不想這麽做的,你是在幫助我,做了你不想做的事,我很感動。與其說是你,其實是我親手殺了他們,歸根到底,還是他們親手殺了他們自己。我隻不過再去看最後一眼。你不要告訴耗子和那個男人,讓他們擔心,我知道他們都不想再提及這件事了。我這個星期天休息,一個人去看最後一眼,算是徹底做個了斷了。”
“嗯。”普普重重地點點頭。
與普普分手後,朱朝陽獨自緩緩走向回家的路,他嘴上有淡淡的微笑,可眼睛裏又含著淚在哭。
他走到樓下,抬頭望著黑色的天空,用隻有他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唱起一首歌:“我是你的驕傲嗎……”
67
星期六晚上,周春紅看到兒子房間門關著,門底縫隙透出光亮,知道兒子還在學習。
兒子學習極其用功,每次都是年級第一,所有任課老師都對他讚譽有加,尤其是數學老師,說朝陽現在的能力,不光初中數學早學完了,高中奧數題都開始做了,如果發揮正常,初三的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不是問題。如果他拿了全國一等獎,高中肯定能保送進全市最好的效實中學。
每每想起她這麽一個文化程度不高、收入有限,還離了婚的普通婦女,能培養出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她心中就充滿了欣慰和自豪。別人都覺得朱朝陽是個寶,偏偏隻有親爹朱永平不上心,隻寵著他現在的家庭,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冷哼一聲,心中迸發出要給兒子更多關愛的想法。
唯一的缺憾就是兒子個頭像她,長不高吧。近兩年兒子也時常表露出個子矮的苦惱,大概是青春期來了,誰都會額外注意自己的外在。周春紅從冰箱裏拿出純牛奶,倒了滿滿一杯,給兒子送去。她轉開門,看到兒子正背著她坐在椅子裏,低頭奮筆疾書,連電風扇也沒有開,赤裸的後背上掛滿了汗珠。
“朝陽,喝杯牛奶,休息一下。”
她剛發聲,朱朝陽突然全身一震,極度緊張地轉過身來,看見是他媽,吐了口氣:“媽,你進來怎麽一點聲響都沒有,嚇我一跳。”
周春紅歉意地笑著:“是你太用功了,沒聽到。你在做題目?”她瞅一眼,看到了一本筆記本上滿是文字,“你在寫作文啊。”
朱朝陽輕聲地應了下,悄悄把筆記本合了上去。
“那,你把牛奶喝了,補鈣。”
“嗯,放下吧,我等下會喝的。”
“你怎麽不開電風扇,這天多熱啊!椅子都被你坐濕了。”
“風扇太吵了。”
“以前你也沒覺得吵啊。”
“這次作業很多,我還有很多題沒看。”
周春紅點點頭,又問:“這幾天你在家,有沒有接到過你爸電話?”
朱朝陽微微一愣,道:“沒有啊,一直沒打過電話,怎麽了?”
周春紅撇撇嘴,很是不屑的樣子說:“你奶奶今天打了我電話,說朱永平失蹤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失……失蹤了?”
“對啊,說他這幾天跟婊子兩個人都失蹤了,廠裏人找不到他們,有幾件要緊的事也拖著辦不了,說兩個人手機都關了,你奶奶還問我能不能聯係到他們。”
“嗯……幹嗎要問你?”
“就是說咯,朱永平跟婊子去哪裏鬼混我怎麽曉得?真是好笑,管他們去哪鬼混都不關我的事。”
朱朝陽想了想,問:“他們失蹤幾天了?”
“好幾天了,好像說是星期三開始就聯係不到他們了。”
“他們那天幹嗎去了?”
“誰曉得呢。”
“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管他出了什麽事,反正你爸也不關心你,我說,你也別去關心他,到頭來什麽事也沒有,還惹得被婊子嘲笑。”
朱朝陽點點頭。
周春紅道:“好啦,你也早點寫完作業睡覺,明天你難得休息一天,初三後,休息更少了,不要累著。”
“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周春紅剛走出房門,就見朱朝陽連忙又把門關上了,她微微感覺奇怪。
到了半夜,周春紅一覺起來上廁所,發現兒子房間的燈還亮著,她看了眼手表,竟然都已經一點了,隱約還能聽到兒子快速寫字的沙沙聲。她忍不住站門外說了句:“朝陽,早點睡了,明天寫一樣的。”
“哦,我馬上睡。”
很快,見他房間的燈關了,周春紅這才繼續回去睡覺。
68
大河公墓下麵的停車道上,停著幾輛警車,離這幾輛警車相隔不遠,還停著一輛奔馳。
葉軍下車後,朝那輛孤零零的奔馳車看了幾眼,隨後跟著最開始接警的民警一同上去。
屍體發現處位於公墓最上方一帶,那裏是一片挖好的空穴,為以後的墳預備的,兩具屍體分別埋在相鄰的兩個穴裏。屍體已經被挖出,正放在一旁,上麵搭著臨時的簡易遮陽棚。現在是最熱的八月正午,屍體散發出陣陣的惡臭,所有警察都顧不得悶熱,戴上了口罩。葉軍朝屍體看了會兒,受不了氣味,走到一旁,等了十多分鍾,那個最受苦受累的法醫老陳從棚子邊跑了出來,摘下口罩,大口呼著氣,連聲道:“受不了,真受不了,這季節出命案,簡直要了公安的命。你說這些個歹徒,冬天殺人也就算了,這季節幹活,也……也太心狠手辣了。”
葉軍朝他苦笑:“沒辦法,誰讓你領這份工資的。”
陳法醫朝他打趣:“其實最難聞的是剛過來那會兒,你在旁邊站上個幾分鍾就慢慢習慣那味道了,你要不要去體驗一下?”
“免了,我聽你的結論就夠了,怎麽樣,什麽結果?”
“一男一女,兩個人都是被人用刀捅死的,臉上也被刀劃花了,完全無法辨認容貌。死的時間倒是不久,估計沒幾天,不過這季節你知道,半天功夫就開始爛了。另外,兩名死者身上所有物件,連同內衣褲都被人剝光了,所有證明身份的東西都沒有,看來這次光是認定死者身份的活,就得不少日子。”
葉軍搖搖頭:“兩名死者身份嘛,我猜用不了多久,你瞧。”
他手指著山下的停車區。
“什麽?”
“那輛奔馳車,孤零零停著,這荒郊野地的,旁邊又沒人住。”
陳法醫點點頭:“看來八九不離十。”
“我剛給交警打了電話,讓他們查車牌了。”
過了會兒,葉軍手機響了,他接聽完畢,微微皺起了眉,遲疑道:“說不定,這次要牽出個大案了。”
陳法醫理所當然道:“殺人毀屍,而且殺了兩個人,本來就是大案。”
葉軍哼了聲,道:“你猜得出那車是誰的嗎?”
“誰的?”
“朱永平的。”
“誰是朱永平?”
“朱晶晶他爸。”
“啊?”陳法醫微微張著嘴,“死的該不會是朱永平和他老婆吧?”
葉軍朝棚子遠遠看了眼,道:“我回想了我見過的這兩人的形態,和這兩具屍體有點像。”
69
當天晚上派出所的案件通氣會上,幾位偵查員匯總了今天的情況。
命案是今天一早由一群送葬者發現的。今早九點不到,一戶包括親友和葬禮幫工在內的約七十多人的送葬隊伍,包了兩輛大巴車來到大河公墓,為一過世的親人下葬。下葬前,按照風俗,先放鞭炮,然後和尚要做半個鍾頭的法事,這期間,閑著無聊的一些親友在公墓裏隨意走動聊天。當時有幾個人走到了公墓最上一片的空穴處,無意中陡然發現一個穴裏冒出半隻赤腳。剛開始幾人以為誰家居然沒把死者火化,偷偷埋了,後來走過去細看,感覺不太對勁。於是招呼了其他人過來看,大家看到後,越發覺得不對勁,隨即報警。
經過今天的調查確認,死者確為朱永平和王瑤,兩人自從上周三早上去給女兒上墳後,失蹤至今,當天早上即出現手機撥不通的情況,他們家在上周六也報過人口失蹤警。結合初步屍檢情況判斷,兩人在上周三早上上墳時就已經遇害。
今天是星期三,案發至今已整整一個星期,期間雖然都是晴天,但寧市靠海,中間免不了下過幾場雷陣雨,即便從沒下過雨,這種露天犯罪現場經過一個星期也早就麵目全非,加上今天早上發現屍體的一群送葬者踩踏,足跡這一塊的犯罪痕跡是不用指望了。
經法醫初步判斷,兩人均是被人用匕首捅死,同時用匕首毀容,包括身體部分也遭到匕首的劃戮,並且凶手將兩人屍體埋入空穴中,顯然是準備毀屍滅跡。
初步定性是搶劫殺人案,因為死者身上錢財、首飾、珠寶、衣物均被凶手拿走,甚至凶手還到過死者的奔馳車內,據永平水產的工廠工人透露,朱永平車裏一直放有數條名煙和一些財物,而現在,車內空空如也,找不出任何值錢東西。當然,警方少不了對車內外指紋進行一番提取。
整個刑警隊今天對大河公墓進行了搜查,未找到作案工具。另外由於案發過去一個星期,現場痕跡都已損毀,所以也找不出兩名死者具體是在大河公墓哪個地點遇害的。
於是,擺在刑警隊麵前的這起雙人命案,就成了典型的無頭案。隻知道案發時間和被害人,除此外的情況,一無所知,甚至凶手有幾人也無從判斷。
葉軍低頭抽著煙,聽著其他同事對案件的看法。看得出,大家對破這起命案都不樂觀。在場的有老刑警,也有年輕警察,他們或多或少接觸過命案,也知道,並不是所有命案都能破得出。他們所在的鎮工廠眾多,外來人員流動大,地理位置靠海,有幾片沙灘,幾乎每年都會在沙灘上發現被人掩埋的屍體,有的甚至是碎屍案,這些案件經常是放了幾個月後,最後連被害人是誰都調查不出,更別提什麽時候遇害,什麽時候被人埋在海灘上的。大部分這類無頭案都成了塵封的卷宗,靜靜躺在檔案室裏。這次也差不多,無非知道了被害人和遇害時間。但案發現場找不到任何線索,公墓位於山坳,幾公裏內沒有監控,公墓附近自然也沒有人居住,平時除了送葬者,根本不會有人去公墓。倘若不是朱永平半隻腳沒被土蓋進去,露在了外麵,今天的送葬隊也根本不可能發現,這起命案恐怕至少要過個把月甚至半年、一年才會曝光。
不過葉軍心中還有個疑問,一個多月前朱晶晶在少年宮被害,現在朱永平夫婦也被害,也就是說,他們一家三口都死了。
雖說今天對案件的初步定性是搶劫殺人案,但會不會並不是表麵看到的這麽簡單?
短時間內一家三口發生兩起命案,全家被害,這兩起命案之間,會不會存在一定的關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