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Part45-49試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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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良掛下電話後,整個人愣在了椅子裏。
徐靜死了?
剛剛親戚給他打電話,說前天早上,徐靜開車時猝死,還差點導致了更大的交通事故。張東升原本在公益支教,接到消息當晚趕回了寧市。在交警開出了事故報告單和醫院的死亡證明後,第二天,即是昨天,張東升就把徐靜的遺體火化了。
按照當地風俗,通常人死了要停放七天,過了頭七再火化下葬。
上一回徐靜爸媽死時,是因為情況特殊,人摔爛了,所以第一時間送去火化。可是這一次徐靜死了,為什麽第二天就火化?
嚴良眼睛微微眯起來,他想起了徐靜當時跟他說的話,如果有一天她死於意外,一定是張東升幹的。
張東升,真的會是張東升殺了人?
嚴良手指交叉,心中各種情緒交織著,在椅子裏足足坐了半個小時,揉揉眼睛,站起身,出了辦公室,上了汽車。
葉軍正低頭看卷子,聽到一個腳步聲來到門口:“葉警官,你好。”
葉軍目光在這個四十多歲,戴著金屬框眼鏡的男人臉上停留了幾秒,表情漸漸從驚訝變成了激動:“嚴老師!怎麽是您,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嚴良淺淺地微笑一下:“我來你們鎮有點事,我翻了通訊錄,找到了你,本想著你說不定已經升職調到其他地方了,沒想到你還在。”
葉軍哈哈大笑:“自從上了你的課,我就再沒升過職。哈哈,開個玩笑,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去其他地方也不習慣,能在這兒幹到老我就很滿足啦,您坐您坐。對了,您來這兒有什麽事,是寧市有什麽學術會議嗎?”
“其實嘛,”嚴良咳嗽一聲,他給葉軍上課那陣子,是省廳抽調他來兼職給骨幹刑警培訓犯罪邏輯學的,雖然時間不長,但葉軍私下請教過他許多問題,兩人不算陌生,所以也省去了各種開場白,直接道,“其實坦白跟你說,我來這兒是為了一件死人的事。”
“命案?”
“也不能這麽說,現在還不能下結論是命案。”
“嗯……那是……可是您不是已經……”葉軍部分領會了嚴良的意圖,臉上露出了猶豫。他知道嚴良幾年前就已經辭去了警察職務,到了大學教書。一個前警察來調查案子,這當然是不合適的,公安體係內部有保密規定,隻要涉及刑案,未經司法審判的案情對外一律保密。
嚴良微微一笑:“我來之前跟省廳的高棟通過電話,他說他待會兒會讓人發一份傳真函過來,我想應該快到了吧。”
葉軍一愣,他當然知道嚴良口中的高棟是誰,高棟是省公安廳副廳長,專管全省刑偵工作。嚴良過去是省廳刑偵專家組成員,也在刑偵總隊工作過,高棟未當副廳長前,當過一年的刑偵總隊隊長,和嚴良有過短暫共事。嚴良雖然幾年前辭去警察,不過他在省廳工作這麽久,不用想也知道會有很多朋友。
葉軍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果然,沒一會兒一名警員送來一份傳真函:“葉哥,分局轉發了一份省廳的傳真件。”
他接過來一看,上麵打印著幾行字:“嚴良老師需要調取幾份資料,如不涉及敏感信息及保密機要,請寧市江東分局予以配合。”下麵還蓋著公安廳的章。
此外,警員還說:“剛剛高副廳還特意打電話給馬局,說如果我們派出所在某些案子方麵有什麽偵查困難,可以問問嚴老師的意見。”
葉軍稍一思索,立刻欣喜道:“嚴老師,是高副廳請您來幫我們查少年宮那個案子的?”
嚴良不解問:“什麽少年宮的案子?”
葉軍立刻把朱晶晶在少年宮墜樓的案子描述了一遍,還說了十年前一起奸殺女童案就是嚴良破的,嚴良來了問題就容易解決了。
嚴良想了想,苦笑道:“我隻是請老高幫我開封介紹信,調查的也不是敏感案子,他倒真會做生意,乘機還塞我一個案子。”
葉軍這才明白,原來嚴良根本不是為了朱晶晶的案子。這案子一發生就是大案,報到了省廳,高副廳想必也關注到了,案發至今毫無進展,於是借著嚴良來查資料,高副廳順手讓他幫我們破案。嚴良當年可是號稱無案不破的,而且破過同類命案,甚至當年情況要更複雜,如果他來幫忙,那破案的把握大多了。
葉軍把話挑明了,希望嚴良介入。嚴良壓根不想再接觸破案的事,這次是徐家三口死了,他懷疑是自己學生張東升幹的,這才跑到了寧市,此刻見葉軍一臉熱忱的樣子,他隻好打太極,說他已經不是警察了,隻不過是來調幾份資料,關於少年宮的案子,遇害者是未成年人,屬於保密機要,不能透露給他這個外人,否則違反規定。
見他堅持這個態度,葉軍臉上忍不住透出了失望,隻好意興闌珊地回應,要查什麽資料,現在調給你。嚴良說句抱歉,實在愛莫能助,他不幹警察好多年,早不懂破案了,隨後咳嗽一聲,又道:“前天早上新華路上有起車禍,女車主開車過程中猝死,這件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交通方麵歸交警管,怎麽了?”
“能否幫我聯係一下交警,我想要當時的出警記錄、事故報告、新華路上該時間的監控,以及醫院給出的檢查報告。”
“您需要這些東西做什麽?”葉軍想了想,沉聲道,“難道您懷疑不是交通意外,是命案?”
嚴良不置可否地回答:“我現在也不能確定,沒法下任何結論。出事的是我侄女,所以,我想對這件事有個較全麵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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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良和葉軍坐在電腦前看著一段監控。
畫麵中停了很多車,因為是早高峰,路麵很擁擠。嚴良的注意力放在了中間一輛紅色寶馬車上,這時,綠燈亮了,路口的車輛開始緩緩向前移動,寶馬車也跟著前進,但車子從起步開始就出現了明顯的不對勁,左右晃動,沒開出多遠,車子的方向就徹底失去了控製,徑直衝上綠化帶。
葉軍道:“根據交警的記錄,因為早高峰交警本就在前麵路口執勤,所以事故發生後不到五分鍾,就趕到了現場,發現車主昏迷並口吐白沫,情急之下砸開車窗把人拖出來送去醫院,送到醫院就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失去搶救價值。車內找到安眠藥,從車主丈夫和親友口中了解到,車主前段時間死了雙親,精神一直不濟,天天需要靠酒精和安眠藥入睡,所以判斷死亡原因是長期神經衰弱加上藥物的刺激。”
嚴良抬了下眉毛:“不過似乎沒有對徐靜做過進一步的屍檢,解剖、理化分析,這些都沒有。”
“這是普通的意外猝死,不是刑事命案,不需要做這些工作吧。”
嚴良點點頭:“我知道,按規定,這麽處理就夠了。”
“您懷疑這次事故另有隱情?”
嚴良不承認也不否認。
“但當時車上隻有徐靜一個人,沒有其他人。”
嚴良笑了笑:“謀殺的方法有很多種。”
葉軍想了一下,依舊是一臉不解:“嚴老師,從我的角度看來,這樣的事故很普通,開車猝死的並不隻有您侄女一個,當然,她是年輕人,但現在社會壓力大,年輕人猝死也常有聽聞。您是覺得這裏麵哪裏有問題?”
“整起事故看起來,嗯……確實看不出問題,不過……”他停頓一下,“你能不能幫我調查一個人。”
“誰?”
嚴良抿抿嘴,不情願地說出口:“徐靜的老公張東升。”
“您是懷疑他殺了他老婆?”
嚴良咳嗽一聲,湊過來道:“這件事還請你替我保密,我對這個結論一點把握都沒有,也許懷疑是錯的,我和他們有親戚關係,如果我的懷疑是錯的,那會很難堪。”
葉軍理解地點頭:“明白,您需要我調查他的哪些情況?”
“最主要一件事,他這半個月來,是不是真的在支教,沒有回過寧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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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點,張東升回到新家,隻感覺全身都要癱瘓了。這幾天每天晚上他都要守夜,隻有趁著白天的功夫,回家小憩一下。
不過他的心情很好。
徐靜是在上班途中,開車時死的,這是他計劃中的最理想情況了。而前天徐靜屍體火化後,他徹底放下了心。現在整個徐家,包括五套房子和不少的存款資產,都是他一個人的了。
徐靜的背叛,和那個男人的苟合,這一切現在看來都不算什麽了。他原本很愛徐靜,覺得和她結婚是最幸福的事,可是現在這些幸福感蕩然無存,他心中早已沒了徐靜這個人。
也許有人會對他有所懷疑吧,或者背後說他一個上門女婿命真好,繼承了徐家的所有財產。不過這也無所謂了,因為這隻是兩起非常正常的意外事故,不管誰懷疑他,甚至調查他都沒用,包括嚴良老師。
因為他深知,除非他自己說出來,否則沒有任何證據能表明,這兩起不是意外,而是謀殺。當然,證據還是有一個,而且是最致命的證據,就是那三個小鬼手裏那個該死的相機。
怎麽對付三個小鬼讓張東升頗為苦惱,他最近想了很久,始終想不出穩妥的辦法。原因就在於三個小鬼太狡猾,警惕性很高,三人從不一起跟他私底下碰麵,每次都另外留著一個人。
如果三個人一起私底下和他碰麵,他就可以把他們三個直接控製住,然後逼問出相機在哪裏,最後殺了他們,取走相機,再毀屍滅跡。那樣所有事情都天衣無縫了。但每次隻有兩個人,他雖然可以控製兩個,逼問出另一個現在在哪,可他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去外麵把另一個幹掉吧。一旦行動失敗,他和三個小鬼的關係頃刻破裂,他們肯定顧不上要錢,而是直接報警了。
看來對付三個小鬼的事還得從長計議,等辦完喪事再幹,到時討好一下他們三個,消除掉他們的警惕心,再來實行。他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去睡覺,可視門鈴響了,他看著對講機屏幕,樓下站著三個小鬼中的朱朝陽,這次就他一個人。
小鬼肯定又是來要錢的。他正猶豫著是否讓他進來,朱朝陽開口說話了:“叔叔,我知道你在樓上,你的車還停在下麵呢。”
張東升冷笑一聲,隻好按下按鈕,發出友善的聲音:“同學,請進吧。”
等進了門,張東升熱情地招呼著:“要喝點什麽嗎?可樂?哦,我記得你不喝碳酸飲料,那就果汁吧。”
朱朝陽接過他遞來的果汁,從容喝了半杯,道:“謝謝。”
“嗯,好久不見了,你們過得怎麽樣?是不是缺錢了?我先給你們一些零花錢,至於三十萬,我暫時還沒籌到,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朱朝陽淡定地拉了條椅子自顧坐下,道:“沒關係,我今天來不是問你要錢的。”
“不是要錢?”張東升略顯驚訝,“那你是?”
“我想知道你太太是怎麽死的。”
張東升頓時眉頭一皺,隨即苦笑一下,坐到了他對麵,打量著他:“你怎麽知道我太太過世了?”
朱朝陽平靜地說:“我從電視新聞上看到的,也看到你了。”
“哦,原來是這樣。”張東升擺出一張苦臉,“醫生說我太太最近神經衰弱,所以開車時猝死了,哎,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應該很開心才對。”
張東升頓時瞪起眼,冷聲道:“你會說話嗎!”
朱朝陽笑了笑,臉上毫無畏懼:“上回那兩個人是你的嶽父嶽母,現在你太太也死了,你說你是上門女婿,這些車、房子都不是你的,現在都是你的了吧,你不是應該高興嗎?”
張東升鼻子重重哼了下,抿嘴道:“沒錯,我嶽父嶽母確實是我殺死的,你們也看見了。不過我太太和他們不一樣,我很愛我太太,她是猝死,並不是被我殺的,對她的死,我很痛苦。嶽父嶽母和妻子是不一樣的,以後你長大結了婚,自然會理解我的感受。”
朱朝陽點點頭,換了個話題:“你最近真的是在出差嗎?”
“沒錯,我在麗水的山區公益支教,我太太出事當天,我接到電話才趕回來的。”
朱朝陽皺眉問:“真的是這樣?”
“當然是,那麽,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想知道一個殺人辦法,你在山區支教時,是怎麽能讓一個隔這麽遠的人死的,而且是開車過程中突然猝死,就像一起意外一樣。”
張東升咬了咬牙:“我跟你說了,我太太是猝死,和上一回不同。我確實人在山區,和我同行的支教老師都可以證明,如果你懷疑是我殺了我太太,我半個月前就不在寧市了,中間從沒回來過,怎麽殺人?”
朱朝陽依舊很鎮定地看著他:“這正是我要問你的殺人辦法,提防你也用這一招來對付我們,我必須問清楚。”
張東升泄氣道:“我已經強調很多遍了,我太太是猝死,是意外,完全不關我的事,不管你信不信!”
他氣惱地點起一支煙,抽起來。盡管他殺嶽父母的事被三個小鬼看到了,可他不想讓三個小鬼知道他更多的秘密,所以決不打算承認第二起命案。
這時,可視門鈴又響了,張東升起身一看,屏幕裏居然出現了嚴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