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Part5-10被拋棄的孩子(3)
丁浩看著他眼睛,也發現了:“咦,朝陽,你真的哭過吧?”
普普用很平靜的語氣說著:“如果是因為我們的突然到來,讓你不開心的話,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們,我們不會怪你的。”
丁浩一愣,低下了頭:“哎,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啦,沒有通知,突然就來你家找你了。我們這樣的小孩隨便找誰,都是帶來麻煩的,哎,朝陽,我們先走了,不打擾你了,以後再見。”
兩人徑直要走了,朱朝陽頓時感覺一陣空蕩蕩的失落,突然間,他很想找人說話,在他們走出幾步後,連忙叫住:“錯了,你們誤會了,不關你們的事。”
普普微微皺了下眉,將信將疑地望著他:“不是因為我們?如果是其他人,如果是誰欺負你的話,你告訴耗子,他打架很厲害,整個孤兒院沒人是他對手,你不要怕。”
“對,我打架很厲害,朝陽,你放心,如果誰欺負你,我替你出頭!”丁浩得意洋洋地說著,立刻用著半帶痞腔的調子,吹噓起他以往跟人打架的豪華經曆,總之意思是,不管誰欺負朱朝陽,就是欺負他丁浩,他丁浩可不是好惹的,分分鍾就能削死一個人。
朱朝陽平時在學校,一心用功讀書,性格內向,幾乎沒有朋友,更沒有能說心裏話的人,見他們倆如此關心自己,瞬間感到了一股暖流,便把剛剛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向他們傾訴,唯獨略去了他口袋裏裝著五千塊的事,因為他對他們倆還是不放心,不敢讓他們麵對五千塊的誘惑。
聽完,丁浩道:“你畢竟是你爸的兒子,他怎麽對你不關心,反而關心女兒呢?”他瞧了眼普普,忙補充一句,“男女平等我知道。我意思是說,一般大人都更寵兒子,怎麽你爸是反過來的?”
普普不屑地反駁道:“那也不一定,偏心眼的多了去了,同樣兩個孩子,有些人對其中一個不聞不問,對另一個好得要死。”
朱朝陽泄氣地搖搖頭:“我媽說我爸怕那個婊子,一見到婊子,就丟了魂,整個人都被勾走了,婊子說什麽就是什麽。他也一直特別寵小婊子,那個小婊子很會撒嬌的。前幾年我爸還會經常偷偷聯係我,給我錢,後來聽我奶奶說,為這事,婊子跟他吵了很多次,還要查他電話,這幾年他都很少聯係我了。”
丁浩義憤填膺地握起拳頭:“這個大婊子和她的小婊子這樣對你,實在太可惡了,要是沒她們,你爸肯定還是和你媽好好過下去的。嗯……可是現在是她們倆欺負你,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你。”
朱朝陽拍拍他肩膀,苦笑下:“沒關係,誰都幫不了的。哦,對了,普普,這是相機,我爸說電池充不太進,充了電隻能用一小段時間,但我想拍幾張照片應該夠了,到時我們自己拍好,再拿到打印店打印出來,你看好嗎?”
普普微紅著臉低下頭,道:“謝謝朝陽哥哥。”
丁浩道:“朝陽真是大好人,對吧,普普?”
“嗯。”
朱朝陽被他們說得很不好意思。
普普道:“朝陽哥哥,那個大婊子是大人,我們沒辦法,小婊子你知道是哪個學校的嗎?”
“不知道,隻知道讀小學二年級。”
“如果知道哪個學校就好辦了,下次我們去學校打她一頓,替你出氣!”
丁浩連忙道:“好辦法,我想好了,到時你不要露麵,隻要告訴我哪個是她,我一把抱著她扔到垃圾桶裏,再蓋上蓋子,哈哈,到時有的她哭了吧。”
朱朝陽聽了他的“計謀”,仿佛眼前就出現了小婊子被人扔進垃圾桶哇哇大哭的模樣,瞬間被逗得哈哈大笑。
普普冷笑一聲:“這就夠了?最好是把她衣服脫光,把衣服扔進廁所大便堆裏。”她臉上露出怨毒的表情。
朱朝陽微微吃驚地看著她,沒想到一個比他還小兩歲的小女孩,主意更毒辣,不過如果真能那樣,一定很酷。
普普一本正經地說:“以前我有個弟弟,我媽生了我弟弟後,對他很好,對我從不關心,我真恨死她們了,隻有我爸才對我好。朝陽哥哥,你剛好跟我相反,你爸爸對你冷淡,對小婊子好,你媽媽對你好。”
“那現在你和你弟弟還有聯係嗎?”
“哼,”普普嘴角一撇,“已經死了,跟我媽一起死的,聽說我弟弟是我媽偷偷跟其他男人生的野種,不是我爸親生的。所以別人冤枉我爸殺了她們倆,結果害我爸爸被槍斃,我真恨死她們了!我真恨不得她們倆再死一遍!”
朱朝陽感同身受地點點頭,現在他明白為什麽普普從之前的冷冰冰中,話一下子變得多了起來,原來普普的經曆跟他很像。也難怪普普這麽想幫他報複那個小婊子。
可真能那麽報複嗎?恐怕也隻能這樣背後說點玩笑話,出出氣吧。
10
吃過晚飯,丁浩和普普都迫不及待地去衛生間洗澡,在他們幾個月的流浪中,並不是每天都有條件洗澡。
稍後,三人坐一起閑聊,朱朝陽和丁浩都席地而坐,普普獨自靠近小陽台的位置,似乎刻意與兩人保持了很遠的距離。朱朝陽稍微感覺有點奇怪,不過也沒多問。
“耗子,你們為什麽要從孤兒院跑出來?”
“這個嘛,”丁浩看了眼普普,道,“那裏的人太壞了,實在待不下去了。”
“怎麽壞了?”
“其實也不是一直壞啦,以前院長是個老阿姨,她對我們大家可好了,把我們當成她自己的孫子孫女一樣。前年老阿姨退休了,換來了現在的院長,是個男人,一個死胖子。”
普普冷哼一聲,補充道:“還是個惡心的大色狼。”
“色狼?”
丁浩嚴肅地點頭:“對,他摸普普了。”
“摸什麽?”盡管現在大部分初中生對性知識懂很多,不過朱朝陽平時不太和同學交流,對男女知識並不十分了解,僅限於電視上常見的牽手和接吻,雖然也聽到過一些男同學口中的做愛,但也一知半解。
普普也才剛剛開始發育,對男女之事並沒多少害羞感,很直接地說:“他把我帶到單獨的房間,脫了我衣服褲子,要摸我。”
“這……怎麽這樣子!”
“有好多次,他還脫了他的褲子,把他的小雞雞塞我嘴裏,臭死了,他小雞雞上還有很多毛,幾次吃到我嘴裏,太惡心了,每次都想吐。”普普忍不住幹嘔了一下。
“他為什麽把小雞雞放你嘴裏?”
“不知道。”
朱朝陽看向丁浩:“你知道嗎?”
“我?嗯……”丁浩臉上露出怪怪的表情,看著他們倆渾然不知的模樣,嘿嘿笑了下搖搖頭,“反正不是好事。後來有一次,死胖子又來找普普。普普之前跟我說過,要我去救她,死胖子還沒脫褲子,我就闖進來了,他很生氣,把我關在一個小屋子裏關了一天一夜,東西都沒給我吃,這死胖子,等我以後長大了,我一定回去揍死他!”他揉搓著雙手,做出一副磨刀霍霍的樣子。
普普補充道:“不光是我,他還強拉其他女生去,很多女生都被他摸過。”
丁浩反駁:“李紅是自願去的!她說死胖子給他買零食,對她特別好,她想做死胖子的老婆。”
“哼,隨便她!反正我受不了,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也是,上回我偷偷出去玩,回來被他發現,還被他揍了一頓,硬說我偷錢。”
朱朝陽不解:“他為什麽說你偷錢?”
“我出去打遊戲機了,他冤枉我偷了教導員的錢,說要不然我怎麽會有錢的。”
“嗯……那你怎麽會有錢的?”
“以前社會上有好心人來看我們的時候給的,我沒交出去。其他人都交上去了,死胖子說錢拿來給我們買零食,可每次交上去有幾百上千,也沒見他買什麽東西給我們吃。所以我就不交,偷偷藏著,逃出來打了下遊戲機,這死胖子就冤枉我偷錢。”
朱朝陽道:“那你們這次逃出來,孤兒院會找你們嗎?”
兩人同時點頭,丁浩道:“肯定找的,我以前聽老阿姨說過,孤兒院裏的每個小孩都是登記的,上級要來查人數。後來我們逃出來後,住在北京一間小旅館裏時,看電視,有個新聞裏還在找我們兩個呢,我們倆的照片都有,死胖子還在電視裏假模假式哭著叫我們回去。我們就怕被他們抓回去。如果回去了,死胖子指不定會怎麽對付我們呢!而且,哈哈,我們逃跑前,我偷偷到死胖子辦公室,偷了他的錢包,裏麵有整整四千多塊錢,要是沒這筆錢,我們逃出來沒幾天就過不下去了呢,正是靠這筆錢,我們才敢出逃,過了這麽久日子呢。所以啊,無論如何,都不能回去,我們私自逃跑加上偷他錢包,死胖子一定會把我活活打死。”
“你們如果不逃出來,難道一輩子都要留在孤兒院裏嗎?”
丁浩道:“那也不是,隻有到了十八周歲才能走,到那時,不走也會趕你走的。不過到十八歲還要好些年呢,我和普普都等不住了。住在裏麵就跟坐牢一樣,平時都不能出去玩,好像說我們這個孤兒院管得特別嚴格,決不許小孩私自逃出去的。”
普普冷聲道:“那是因為我們爸媽都是殺人犯,他們也是這麽看待我們的,覺得我們出去就是禍害!”
這時,朱朝陽聽到“噗噗”幾聲放屁響,隨即聞到一股臭味,他皺眉道:“耗子,你放屁也不提前通知的啊?”
丁浩看了眼普普,普普微微把頭側過,表情顯得黯淡,丁浩歪了下嘴,笑道:“好啦,下回我放屁一定提前三分鍾通知你。”
三個人旋即又笑成一團。
笑過以後,丁浩神情又轉回沮喪,歎了口氣:“真羨慕你,你雖然爸媽離婚了,可你至少有個家,有個學校讀書,有這麽多同學,不像我們,誰都不要,以後去哪裏都不知道。”
談話的氣氛一下子變得不是滋味,朱朝陽看著丁浩和普普的神色,勉強笑了笑,道:“也別羨慕我了,我也不好,在學校總是被人欺負。”
“誰欺負你?我削死他!”丁浩又擺出了打架的天賦。
“是女的,你敢打女的嗎?”
“女的?”丁浩尷尬地笑了笑,“好男不跟女鬥,女的我不好打,讓普普打,哈哈,不過普普比我們小兩歲,恐怕打不過你的女同學。”
普普撇撇嘴。
朱朝陽吐口氣,道:“打她也沒用啦,她爸是派出所的,誰敢打她呀。而且這事也不是靠打能解決的。”
朱朝陽鬱悶地把葉馳敏幾次在老師麵前誣陷他的事說了一遍。
丁浩皺眉道:“明明是她冤枉你,老師就是不肯相信你嗎?”
朱朝陽冷哼一聲:“成年人就會聽一麵之詞,尤其是女生的一麵之詞,笨得跟豬一樣。”他憤恨地握住拳,“在成年人眼裏,小孩子永遠是簡單的,即便小孩會撒謊,那謊言也是能馬上戳穿的。他們根本想象不到小孩子的詭計多端,哪怕他們自己也曾當過小孩。”
丁浩和普普都認同地點頭。
朱朝陽道:“成年人眼裏,剛出生的嬰兒到十幾歲的學生,他們都一概視作小孩。幾歲大的小孩當然很簡單,撒的謊也很容易識破,可是到了十幾歲,小孩已經不再單純了,可是他們還是把小孩想象得很簡單。”
普普道:“成年人更壞,你被你同學故意栽贓,我和耗子哥都被成年人多次冤枉過。”
“是嗎?”
丁浩鼻子重重哼了聲,點點頭。
普普道:“我爸被槍斃後,那時我叔叔家願意收養我。可是才過了幾個星期,有回一個女同學放學路上跟我吵架,她罵我是殺人犯小孩,我跟她打起來了,把她打哭,她逃走了。當天晚上,她家裏人在水庫裏找到她,她淹死了,然後就說是我把她推下去的,到叔叔家找我,要打我,警察都來了,把我帶到派出所,關了整整兩天,我說我沒推過她,不知道她怎麽掉水庫裏的,大家都不信。最後,警察也說沒證據,把我放了,可她家裏人又來找麻煩,嬸嬸不同意繼續收養我,最後把我送到孤兒院。”
“那麽……”朱朝陽小心地問,“那個女同學,真的是你推下去的嗎?”
普普失望地看他一眼,撇撇嘴:“當然不是,我打了她幾下後就回家了。我也不知道怎麽掉下去的。”
丁浩道:“我爸媽剛被抓進去那會兒也一樣,我回了老家,親戚沒人要我,我一個人在外麵玩時,店老板說我偷東西,明明不是我,我身上也搜不出來,硬要冤枉我偷的,店老板兒子還打了我一頓,當天晚上我拿石頭砸了他家玻璃,結果被抓了,後來也被送到孤兒院來了。”
三個小孩各自臉上都寫滿了憤恨和無奈,仿佛整個社會太多的不公加諸他們身上。
過了一會兒,朱朝陽故意笑出聲打破氣惱的氛圍:“不提這些事情了,我們看下相機,晚上充滿電,明天給普普拍照片吧。”
“這相機你會用了嗎?”普普很期待地看著他。
朱朝陽搖搖頭:“不會,得研究一下,我看別人是把數碼相機連到電腦上的,我床底下有台舊電腦,我媽以前失業培訓時,政府送的,幫助練打字,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他們搬出電腦,折騰了好久,依舊弄不來,最後找了隔壁鄰居的一個年輕哥哥來幫忙,總算弄好了電腦,又連上了相機。年輕哥哥簡單教了一下各種操作,朱朝陽本就聰明,很快學會了。
他通過電腦打開相機裏的文件,出現了很多照片,全是他爸爸和那女人、女兒的合影,他們一家非常親熱,爸爸總是抱起女兒親她。
朱朝陽正想一股腦兒全刪掉,普普連忙道:“別刪完,留幾張,我們記下小婊子的長相,下次如果有機會,可以替你出氣。”
朱朝陽看著照片中親密的一家,又想起下午那根本忘不了的記憶,用力地咬緊了牙,把刪照片的動作停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調整好情緒,問普普:“明天你想去哪裏拍照片?”
“嗯……最好找個漂亮的地方。”
“什麽地方算漂亮?”
“我也不知道,朝陽哥哥你覺得呢?”
朱朝陽想了一下,道:“要不去三名山吧,我媽在三名山檢票,我們進去不用錢,那裏風景可好了,明天一起去玩一下?”
“好啊,我一直沒爬過山啊。”丁浩興奮地叫起來。
普普望向窗外:“我爸爸看到我在山上玩的照片,一定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