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父子相處
洛玄休息的第三天，卡蘭派人將他喊了過去。
眼前是一層層的明黃色華麗帷幔，長相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俊美男人端坐在身前，黑色的軍裝勾勒出完美的體魄，兩隻帶著白手套的手合攏，規律卻又隨性的放在筆直修長的腿上。
這是個英俊又禁欲的男人，實力強悍，驚人的財富和權力，難怪會讓無數女人爭著搶著想要來個邂逅，隻可惜，她們都忘了，或者說故意遺忘了他是個最冷血無情的人，畢竟她們要的從來不是愛情。
原本薔薇家族家主的身份就已經夠吸引人，更何況如今他已經是三大帝國的皇帝？
洛玄看著這個他應該稱其為父親的男人，自己的便宜爹，沒有男人想象中的局促不安或者緊張期盼，反而有點走神。
卡蘭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個他漠視了很長時間的兒子，發現這個小鬼似乎和他想象的有點不一樣，比他原本所想的更加有趣一點。
沒有被忽視的仇恨，沒有一直被遺忘的孩子突然受到父親重視的受寵若驚，更加沒有見到位高權重的皇帝的忐忑不安或者欣喜若狂，平平淡淡的就像是麵見了一個最普通不過的陌生人。
這還真是……有意思的緊。
“你……也已經十五了吧。”卡蘭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說出來自己連兒子的年齡都記不清。
洛玄也不是在乎這些的人。
就算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奪舍而是轉世，這個便宜爹也的確是他的父親，也依舊沒有一絲半點渴望親情想要親人疼愛的意思，魔尊的小弟子本來就是個任性又薄情的人，大概他所有的感情都已經全部給了師尊了吧。
就這感情涼薄的方麵來說，這一大一小兩個俊美的男人到的確像是血脈相連的親生父子，這無情的心意都一脈相承了。
“是的，陛下。”
從洛玄的稱呼中就能夠看出他對卡蘭的態度。
是陛下，而不是父親。
眼前的少年茶金色的鳳眸中沒有絲毫親近與畏懼，隻有麵對一個還算不錯的人的淡淡的佩服和欣賞，這個態度的確是麵對陌生人的。
卡蘭看出了這一點，眼神暗了暗，卻也沒有多說什麽，真要讓他去展現自己的父愛，他反而什麽也做不出來，現在這種相處模式似乎也沒什麽不好，他們本就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更何況洛玄早就已經被過繼了出去，按照禮法來說，眼前的人也是他的叔父而不是父親。
“如果我記得沒錯，不歸荒漠那邊似乎是你的領地吧。”這次卡蘭說得很肯定，明明是疑問句，語氣中卻沒有什麽問詢的意思。
洛玄點了點頭，緘默不語，他實在是沒什麽好說的，也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麽好。
這一對本該是血脈至親的父子兩人的相處分外的僵硬生澀，還不如看順眼的陌生人。
“我準備把附近的雷霆山脈和靠近不歸荒漠的十七座小城一起劃分到你的領地之中，你既然已經繼承了哥哥的爵位……就好好做下去。”卡蘭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如今也算是暴風帝國的親王，日後行事多注意點身份。”
“謝陛下賞賜，我知道了。”洛玄語氣淡淡，白來的領地和爵位不要白不要，他不可能因為對卡蘭的一點抗拒放棄要到手的利益。
這太不劃算，簡直就是傻瓜的行徑。
先前卡蘭所說的那十七座小城其實洛玄也有所耳聞，本來都隸屬於附近的小國家，隻不過那些小國家被吞並了以後就是暴風的國土了。
“你已經見過你哥哥了嗎？”
“我還沒有見過兩位皇子殿下。”洛玄所說的皇子殿下是原來星光帝國公主的孩子。
“我說的是拉斐爾，他應該很喜歡你吧，那個孩子一直都是外冷內熱，心軟的很。”
“嗯，哥哥的確很好。”說起拉斐爾，洛玄的眸色一下子柔軟下來，像是盛滿了盈盈水光，那個漂亮的銀發青年的確是個很好的人呢。
“比賽，你盡力而為就好，不要丟了你舅舅的臉，他應該是真心疼愛你才對。”
洛玄總覺得暴風帝國的皇帝陛下這是在沒話找話，此時，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不知陛下還有什麽事嗎？如果沒什麽事的話，臣下就先告辭離開了。”
卡蘭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和冷月的女兒在交往吧，好好對待那個女孩子。”
“這個就不勞陛下關心了，靈兒是我的愛人，我自然會待她如珠似寶，一生寵愛。”洛玄抬起頭，眼神裏的不耐煩已經明晃晃地擺出來。
“那你就……退下吧。”
他似乎想要說什麽，最後還是顫了顫薄唇，什麽話也沒說出口，就像從來沒有那個意思。
洛玄起身行了一禮，頭也不回的徑直離開，腳步匆匆的像是有什麽恐怖的東西在身後追趕。
這次見麵談話的氣氛是沉默又尷尬的，他不知為何心中還有一絲難堪，莫名的生出些火氣。
洛玄回到神聖學院安排的住宿房時，牧歌和柳夏在玩一種卡牌遊戲，其他人都不在，洛玄簡單地掃視了一下大廳，腳步不停地回了房間，門砰的一聲被重重的摔著關了上。
牧歌詫異的挑了挑眉，看著門板還在不斷顫動的門，有些意外的道：“他就是怎麽了？”
“誰知道呢？”柳夏漫不經心的說：“大概是心情不好吧。”
“看這樣子也知道心情不好，跟吃了槍藥似的，一身的火氣，也不知道被誰招惹了。”
“先別管這麽多了，你還玩不玩？”
“繼續玩兒，怎麽不玩？”
洛玄心中煩躁不已。
本來還想要仔細研究一下草藥藥性以及和材料搭配產生的反應，現在也徹底沒了興致。
說不出為何心裏這麽難受，卻也強行壓製住了狂躁和破壞欲，幹脆一頭栽倒在床上，胡亂扯過被子，閉上眼睛沉重的睡了過去。
這種好像溺水一般的絕望與煩悶，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他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
心情不好的時候，似乎連夢裏也不安穩。
在夢中洛玄仿佛被一個黑洞強行拉扯著吸了進去。
無論如何也掙脫不掉。
他腦海中混混沌沌的，意識模糊不清，感覺自己似乎縮成了小小的一團，以一種抱著自己的方式蜷縮著，整個身體都完全伸展不開。
咚！咚！咚！
沉悶有力的心跳聲在耳畔響起，他卻根本就感覺不到耳朵的存在，似乎不隻是耳朵，就連眼睛鼻子和嘴巴也成了模糊的肉團，或者說他整個人都重歸了母體，成為了一團小小的在母體的溫暖羊水中氣浸泡的小小胚胎。
這種感覺格外的舒服。
就仿佛漂浮在雲端，身下格外的柔軟，是如同最極品的絲綢般的觸感，沒有悲傷，沒有煩躁，沒有絕望不安，隻有淡淡的舒適，這是一種連整個靈魂都放空了的美好感受。
輕飄飄，暖洋洋，徹底和天地融為一體，怎麽都感覺不到，也什麽都感覺的到。
似乎空氣都成了他的眼睛和耳朵，使他能夠關注著外界，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從細碎的話語和仿佛罩上了一層薄紗的朦朧景象中提取到他想要的信息，他明明白白地知道這是在做夢，卻有一種一切都是真實的特殊感覺。
枝葉繁茂的粗大樹幹上長滿了潔白的合歡花，空氣中到處洋溢著甜蜜的芬芳，挺著大肚子的女子就這麽坐在樹下。
她揚起巴掌大的小臉，頭發如雪一般潔白，翡翠色的眸子裏一片澄澈，精致美麗的小臉上卻帶著一抹淡淡的苦澀和憂鬱。
或許是因為她太美了。
看到她蹙眉，洛玄竟然感覺到一絲微不可查的心疼，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撫平她的眉頭，透明的手指卻幹脆從眼前的景象中直接穿了過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可觸碰的，看上去異常真實的虛幻的夢境。
洛玄不知道胸腔中醞釀的複雜的情感是什麽，想哭，又想笑，最想的就是上前抱抱她。
精靈般美貌的女子容顏和雪天有三分相似，聯想到先前變成胚胎的感覺，洛玄猜測這大概就是他的母親，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夢到素未謀麵的母親，並且如此肯定就是她，但是心中那點淡淡的喜悅和甜蜜卻是做不了假。
不管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她都的確給了他一種觸動靈魂的感動，或許這就是孩子對母親的渴慕，是一種……母子天性？
洛玄想到這裏又有些失落，盡管不想承認，但是他知道自己剛剛是又想起了那個無情的男人——他的生身父親，他還是有些放不下。
漫天繁花灑落，如同下了一場美麗的花雨，潔白如雪的花瓣在風的吹拂下穿透了洛玄透明的根本就不存在的身軀，許許落到地下。
洛玄眼前一黑，剛剛的清明不複存在，腦海中再次混沌一片，漸漸沉溺進那片虛無中，他最後抬頭看了那可能是孕育他的母親的白發女子一眼，心中有些淡淡感傷，這可能是他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麵，或許以後就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