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麵試
巫爾善走進北電校園的時候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13年前他因為與老師的理念不合，一怒之下從中央美術學院油畫係退了學，第二年考進了北電導演係。他做夢都沒想到在自己畢業整整八年後，會重新回到北電做學生。
北電的校園跟巫爾善記憶中的模樣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就是女孩們穿著變得更加時髦，更加清涼，明明是夏天，卻讓人有種春暖花開的感覺。
巫爾善正邁步往表導樓走，身旁一個帶著港台腔的聲音，問道：“老師，你知道亞洲電影學院在哪裏麵試嗎？”
巫爾善聽到對方問亞洲電影學院，打量了對方一番，三十來歲，帶著個黑框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笑著道：“我不是老師，跟你一樣，也是來參加麵試的！”
男子聽到巫爾善跟自己是同學，熱情地伸出手，道：“你好，我是郭子建。以前在香江做編劇，也做過副導演！”
巫爾善跟郭子建握了握手，道：“我是巫爾善，是廣告導演，認識你很高興！”
兩人邊說邊走，聊得挺投機，巫爾善知道了郭子建曾以平麵設計為生，後來經朋友介紹，在電影《對不起，隊冧你》中擔任美術一職，燃起電影之火。郭子建從底層做起，在多部香江電影中擔任編劇、副導演，從片場一步一步成長起來。隻要他堅持下去，再做一兩年，可能就成導演了。不過在亞洲電影學院招生後，他卻毅然報了名，不光因為張然的名氣，更重要的是他覺得中國電影的未來在內地。
來到表導樓門口，巫爾善就看到“亞洲電影學院麵試處”的招牌，以及招牌下的兩個美少女。巫爾善走過去，問道：“你們好，請問，亞洲電影學院是在這裏麵試吧？”
楊迷盯著巫爾善和郭子建看了眼心想，好成熟的師弟啊，這有四十歲了吧？但還是麵帶微笑地道：“麵試的地點在裏麵，請跟我來！”
在楊迷的帶領下，巫爾善和郭子建走進表導樓，來到了二樓一間教室的門口。
此時，教室門口的椅子上，已經有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在等待了。巫爾善衝年輕人點了下頭，道：“你也是來麵試的吧？我叫巫爾善，以前是廣告導演！”
“你好，我是楊慶，以前是編劇。”
“我是郭子建，以前也是做編劇的。”
巫爾善他們都是熱愛電影的人，很快聊了起來，而且聊得很投機。不過沒聊多久，教室裏出來了一個漂亮女生，是張然班的焦俊燕，她大聲叫楊慶的名字，讓他進去麵試。
半個小時後，楊慶出來了，同時焦俊燕開始喊巫爾善的名字。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巫爾善整理了下衣服，抬腳向著裏麵走去。
“各位麵試官，你們好！”拉開房間門，巫爾善看了眼裏麵坐著的五位麵試官，略微欠了一下身體問候道。
麵試陣容很強大，坐在正中間的是張然，他的左邊是奧斯卡獲獎導演亞曆桑德羅-阿曼巴和《時空戰士2》的導演尼爾-布洛姆坎普；右邊是樸讚鬱和寧皓。
“請坐吧！”張衝巫爾善笑了笑，然後指了下前麵的椅子，示意巫爾善坐在那裏。
等巫爾善坐下後，張然翻了翻手裏的簡曆，道：“巫爾善，你原來是中央美院畢業的，因為跟老師理念不合，而提前退學，北電畢業後拍了很多前衛的廣告，還研究裝置藝術。你的很多裝置藝術作品常去韓國、日本展出。從你的經曆可以看出你是個渴望自由，不願被束縛，也有藝術情懷的人；而我們要培養的是類型片導演，強調的是工業化，是要抹殺個性的。你為什麽會來考我們學校？”
巫爾善吸了口氣，道：“去年年初，有一天我到小西天附近晃蕩，走到資料館門外的影城的時候，特別想看一場國產電影。可是轉了一圈之後，我發現電影院正在上映的不是進口片就是港式惡搞喜劇，內地電影在當天幾乎沒有排片。我當時就特別生氣！”
巫爾善回憶著當時的心情，語氣顯得很沉重：“我想電影是流行文化，影響力很大，尤其是對年輕人；而這麽龐大一個領域我們竟然是空白，真的太可笑了！我們自己不占領這一塊，那我們在流行文化裏麵缺失和小眾化了，要是一直這麽下去，那我們的文化會越來越邊緣化！我是中國人，對自己的文化是有感情的。好，既然別人都想當藝術家，當大師，不願意做商業片，那我來做！”
張然心裏暗暗點頭，中國電影最大的問題不是審查，而是觀念問題，有太多導演心裏蔑視商業片了，拍電影從來沒有考慮過觀眾的感受。像巫爾善這種搞藝術的，能放下自己的藝術追求，真心實意想為中國電影做點事，真的很難得！
“我看了你的短片，就導演技法來說，非常不錯，畫麵處理有很強的功力！”寧皓看著巫爾善道，“你以前是廣告片導演，那你覺得廣告片導演做類型片的優點和缺點是什麽？”
巫爾善想了想，道：“作為廣告導演，不能自由選擇要表達的主題，創意總監給你的所有的命題，你都要表達出來，你還要善於運用很多不同的影像技巧和風格。因此，拍廣告的人可能是風格上的專家，他可以根據需要立刻轉換自己的風格，廣告片導演作類型片的話，適應力特別強；另外，廣告片往往要拍得漂亮，做電影的話，視覺衝擊力比較強。缺點的話，廣告片注重視覺，而輕視故事，所以廣告片導演在講故事的能力上要欠缺一些。
阿曼巴問道：“你拍的短片《刀》的場景，大部分場景都是夜景和室內戲，配上幽暗的燈光，整個畫麵很漂亮，但白天部分卻調了成黑白的，為什麽這麽做？是為了風格化嗎？”
巫爾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是，主要是為了省錢。沒想到拍出來一看，好像還挺有個人風格的！”
在場的導演基本上都是從小成本電影做起來的，明白巫爾善的感受，都笑了起來。
張然笑的同時，也微微點頭。中國年輕導演不少，但要扔到好萊塢的話，大部分都活不下來。曹保平說過，中國電影產業中90%的人，如果去美國從業就得餓死，他們在那兒連飯渣都吃不上。張然覺得有兩個年輕導演是例外，一個是寧皓，另一個就是巫爾善，當然，現在還多了個丁勝。
巫爾善沒有寧皓的編劇能力，不能像寧皓那樣寫出接地氣的故事，但巫爾善也有自己的優點，他特別會花錢。會花錢不是說他亂花錢，恰恰相反，而是用盡量少的錢，做出最大的效果來。
拍《刀見笑》的時候，巫爾善要求每分錢花在鏡頭裏，演員的服裝上半身做得很好，下半身就做得比較簡單。拍到的衣服，領子要特別好，臉部的化妝要好。《刀見笑》裏的刀劍全是借的，連妓女的衣服也是《滿城盡帶黃金甲》用剩下的。最終這電影隻花了700多萬，卻做出了2000萬中等製作電影的效果，讓眾多業內人士無比驚訝。
試想，拍《三峽好人》用了600萬的賈樟柯，拍《鋼的琴》用了600萬的張猛，以及拍《刀見笑》用了700萬的巫爾善，你是製片人，手裏有部大片要拍，你會請誰？答案顯而易見，巫爾善。
正是因為《刀見笑》所展現出的超高性價比，巫爾善才最終被定為《畫皮2》的導演。巫爾善這種導演在好萊塢也是最受電影公司歡迎的，林詣彬、加裏斯-愛德華斯等人都是這麽出來的。
樸讚鬱問道：“你對類型片的理解是什麽樣的？”
巫爾善流利的回道：“我覺得類型片就是對觀眾的承諾，不同類型的影片有不同的觀眾，很多人就是衝著影片的類型來的，所以作為導演一定要滿足觀眾的這個需求。比如喜劇片一定要樂、悲劇片一定要哭、懸疑推理片要絞盡腦汁、恐怖片要把人嚇著。另外，類型片要求有類型元素的完整性。比如什麽是武俠？我先定義，就是穿古裝的、會打架的自由職業者的故事。好多人把武俠片和武術電影、殺手電影弄混了。俠客不是警察，不是國家公務員，他是代表個人的，這是最核心的。作為武俠片，這個元素就必須有！”
在場的老師都微微點頭，看得出巫爾善對類型有自己的思考，而且抓住了關鍵點。
在這之後，張然他們幾個老師又問了好幾個問題，然後小聲商量了下，都笑著站了起來，對巫爾善，道：“巫爾善，歡迎你正式成為亞洲電影學院的一員！”。
“謝謝！”巫爾善非常開心的站了起來，和幾位麵試官握手。
“我們都希望能中國電影越來越好，所以一起努力吧！”張然拍拍巫爾善肩膀鼓勵道。
出了麵試的房間，巫爾善內心還有些激動，剛才張然的那番話讓他明白，張然是跟自己一樣的人。張然做的這些事情，是出於對中國文化的熱愛，也是出於良知和責任。
“巫爾善，麵試怎麽樣？”巫爾善剛出門，郭子建便看到了他，立刻走上前問道。
巫爾善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過了。放心吧，你也是真心想做電影的人，肯定沒問題的！”
就在這時，焦俊燕站在門口喊道：“郭子建！”
郭子建應了一聲，給巫爾善打了個招呼，推門走進了麵試的房間。
一天的時間過去，麵試也全部結束了。麵試的結果大家都比較滿意，唯一的問題就是，很多學生英語不是很好。盡管在未來教學中，配有專業的語言助教，但等到大二學生要去好萊塢片場實習，英語要是不好，交流可能會比較麻煩。
時間緩緩流逝，很快到了9月4號，亞洲電影學院開學典禮的日子。
這天，北電門口一大早就聚集了大批中外記者，長槍短炮，裝備齊全，都是有備而來。
到了9點半，很快有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來。豪車出場往往意味著明星的到來，所有的媒體記者們都拿起了手中的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