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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王子獨白vs將進酒

  第一場聲樂比賽,日本大學以壓倒性的優勢取勝,緊接著,第二場台詞比賽拉開帷幕。


  濮存昕看了看雙方的陣營,笑著問道:“第二場比賽的選手呢?站起來讓大家認識一下!”


  日本大學的代表叫吉田健一,穿著哈姆雷特的戲服,起身鞠躬道:“我將朗誦《哈姆雷特》選段《王子獨白》!”


  張然聽北川景子說過,鈴木學派的台詞訓練就是坐在地上,變幻造型的同時背誦莎士比亞戲劇,《哈姆雷特》是他們練得比較多的內容,這應該是他們最拿手的!

  作為01表本的代表,曹炳坤站了起來:“他們朗誦的是英國人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片段,我們中華文化浩如煙海,哪裏需要朗誦外國人的作品。我朗誦《將進酒》,讓他們看看什麽是大唐的豪氣!”


  此言一次,整個標放內頓時一片叫好聲。大家都聽說了,01表本之所以要和日本大學比,就是日本大學的老師說中國的表演沒有繼承傳統,丟掉了傳統。可事實呢?口口聲聲說日本文化傳承得好,為什麽搬莎士比亞出來比賽,為什麽不拿自己的作品出來?


  不隻是這場,上一場也是,中川京子唱的《香燭已燃起》是意大利歌劇,而鄭洛茜唱的《青藏高原》是中國自己的歌曲。


  在場的學生覺得曹炳坤的話特別解氣!


  不過在場諸位評委都覺得曹炳坤這個選擇太過義氣用事,古詩詞朗誦極難。


  朗誦古詩要使誦讀具有感染力,傳達出自己的感受,傳達出作品的神,關鍵在於把握住作品的感情基調。就比如不了解白居易《琵琶行》中感傷的情感基調,就無法把離別之愁,琵琶聲之悲,身世之悲,同病相憐之悲,觸動自身坎坷之痛之悲,一層一層傳達出來。


  另外,表演係的朗誦跟播音係的朗誦不同,除了停頓、重音、語速、句調這些要求外,還要求朗誦要有畫麵感、空間感。比如“白日依山盡”就是一個畫麵,但隻有五個字,給朗誦者的時間很短,如何將這個畫麵勾勒出來是非常考驗演員的功力的。


  《將進酒》在古詩中是比較難朗誦的,它內容是獨白式的,就是李白在那裏發牢騷,不像敘事詩,有山有水,有遠有近變化,這種獨白式的詩歌畫麵和空間很難處理。


  不過張然敢讓曹炳坤朗誦《將進酒》當然有把握,曹炳坤台詞功底厚實,而且非常崇拜濮存昕,到人藝看過好幾次濮存昕版本的《李白》,並認真做過研究,能夠把《將進酒》朗誦出味道來。


  第二場比賽,依然是日本先登場。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吉田健一以萬年不變的經典,拉開了自己朗讀的序幕。


  吉田健一剛朗誦了一段,張然眉頭就皺了起來,他知道鈴木忠誌特別強調發聲,現在算是真正見識了鈴木學派的發聲,他們的發聲簡直是把聲音從身體的擠出去,穿透力極強,傳得非常遠,從發聲而言確實一流的。


  不過吉田健一的朗誦比較奇怪,不管是語調、動作、還是表情看起來都非常怪異,有點擠眉弄眼,看上去顯得非常誇張。


  台下有些嘈雜,觀眾都在小聲議論:“這個日本人的水平不怎麽樣,看上去好浮誇啊!”


  “是啊,拿腔拿調的,形式感太強,這場比賽我們肯定能贏!”


  “要是我朗誦成這樣,肯定被霍老師罵死了!”


  張然班學生一個個喜笑顏開,這場比賽應該是拿下了。


  李心悅也聽得直皺眉:“這個日本學生怎麽把王子獨白朗誦成這樣?”


  張然笑著解釋道:“這是鈴木學派的風格,這種表演是去日常化的,就是在演出中演員摒棄了一切日常生活中的行為狀態,移動步法、肢體動作、台詞方式、麵部表情,都和日常生活不同,而是富於技術化和控製感,連轉頭、微笑這樣的細節,都堅決作出了處理,絲毫沒有日常狀態。不光鈴木學派這樣,整個日本傳統藝能表演都是如此,不管是能、歌舞伎還是狂言,都不會讓演員在台上出現日常化的狀態,他們的表演有點類似中國的京劇!”


  李心悅有些明白了:“這種表演在舞台上問題不大,放在電影中會很浮誇吧!”


  張然點頭道:“是的,藤原龍也被日本稱為話劇界三十年一遇的天才,你看他演電影,那叫一個浮誇,很多時候簡直想把他拖下來打一頓。”


  李心悅看著舞台上的吉田健一,道:“他們追求的是去日常化的表演,我們追求的是生活化表演,完全是反的。就像話劇和京劇,不是一個係統的,這怎麽評價啊?

  “當初卓別林和梅蘭芳先生一起去看馬連良的京劇,卓別林就說,雖然風格不同,表現情緒卻都一樣。我們比的是台詞,那比的就是儀態風度,吐字清晰、融入自身感情,以及對空間和畫麵的處理。”


  “你覺得對手怎麽樣?”


  “非常強,底子很厚,我還是小看鈴木學派的人了,我還以為他們的水平也就比北川景子高一點。沒想到會高出一大截。鈴木忠誌能夠成為與布萊希特、彼得布魯克等戲劇大師並排的唯一一位亞洲戲劇家,真的不是浪得虛名,他的訓練方法真的很厲害!”


  “我們能贏嗎?”


  “如果我來評判,肯定是我們贏,我不喜歡去日常化的表演。不過由評委評的話就很難說,五五分開吧!”


  上場口旁邊,換好戲服的曹炳坤邊看吉田健一朗誦,邊拿著紅星二鍋頭慢慢地喝著。這場比賽關乎著01表本的榮譽,作為01表本的班長他必須全力以赴。《將進酒》是李白酒後發的牢騷,不喝酒難以真正進入狀態。


  很快,吉田健一朗誦完畢,鞠躬下台。


  放映廳內響起一片掌聲,禮貌性的。在場的學生大部分都不習慣這種去日常的表演,覺得吉田健一的朗誦不怎麽樣。


  輪到曹炳坤上台了。


  曹炳坤舉起手中的酒瓶,一口氣將酒喝幹,然後把酒瓶往趙珂手裏一塞,搖搖晃晃走上舞台。


  趙珂見曹炳坤腳步踉蹌,心裏不由擔心起來,哎呀,曹班好像喝得太多了!


  曹炳坤走到舞台中間,迷離的醉眼看看著台下,好像在蓄積力量。


  台下的觀眾以為曹炳坤要開始朗誦了,不想他喉頭湧動,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


  整個標放頓時響起了一陣笑聲,就連台上的七個評委也是忍俊不禁。


  不過就在這時,曹炳坤開口了:“李白被皇上賜金還鄉,心情很不快。與友人岑勳、元丹丘登高宴飲。一開口,半個盛唐,千古絕唱!”


  此話一出,在場的觀眾都是一震。剛才站在舞台中間的曹炳坤,就像一個穿著戲服的醉鬼,但此刻整個人的氣質有了很大改變,一瞬間就好像變成了那個優雅,狂放的詩人。


  曹炳坤醉眼朦朧的看了看左邊,嗬嗬笑了一聲,右手一抬:“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隨即他又看向右邊:“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林兆華不由點了點頭,低聲對濮存昕道:“小濮,這孩子不錯啊,他在前麵加上笑,有點意思啊,以醉態來表現這首詩,很有趣的想法!”


  林兆華資格極老,濮存昕進人藝的時候,他就是人藝的副院長。在他麵前濮存昕相當恭敬:“是啊,這孩子是我們的考察對象。這首《將進酒》是獨白式的,空間畫麵不好處理,他在處理兩個‘君不見’時,分別向左右看,就把岑夫子、丹丘生位置確定了,畫麵空間就有了,不過還不夠細!”


  舞台上,曹炳坤的醉態更盛,人也變得更加狂放:“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千金散盡還複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曹炳坤這一段朗誦語速極快,豪氣十足,顯得擲地有聲;整個語調逐漸上升,當朗誦到“三百杯”時,更是著力加以渲染,讓人物的豪放攀上了高峰。


  很多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哪裏是朗誦,簡直像李白附體啊!

  “岑夫子!”曹炳坤醉眼迷夢,推了一下左邊‘岑夫子’,又拍拍右邊的‘丹丘生’,搖搖晃晃地道,“丹丘生!”


  這兩個動作一出來,畫麵、空間就更清晰了。觀眾就知道岑夫子坐在李白的左邊,而丹丘生在李白的右邊。


  曹炳坤端起“酒杯”,抬高嗓門,就像酒鬼在勸自己的哥們繼續喝:“將進酒,杯莫停。”


  緊接著,曹炳坤再次加快了節奏:“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曹炳坤醉意十足地向右邊一拍,抓住“丹丘生”的手腕抗議,“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林兆華和濮存昕對視一眼,笑了起來。這兩句李白反客為主,直命沽酒,把值錢的家當全拿出去買酒,豪放之態如見。而曹炳坤增加了一個拉手的動作,就讓這種豪放視覺化了。


  緊接著,曹炳坤的聲音陡然提升,手舞足蹈地呼道:“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將進酒》就是李白喝酒發的牢騷,是他在抒發自己積澱心中懷才不遇的鬱悶,全詩最後一段是一種宣泄。曹炳坤在最後一句放慢了速度,最後三字都帶了長音,其中“愁”字拖得特別長,好似詠歎調,仿佛人物內心的不快隨著這個“愁”字煙消雲散。


  讀李白的詩,總是會被他的浪漫和才氣所折服,讀《將進酒》更是會被詩人的灑脫所打動。而曹炳坤的朗誦將李白醉酒後的狂放之態,激越之情,飄逸之姿態,生動的展現了出來!

  這《將進酒》朗誦簡直絕了!

  台下的觀眾都非常激動,整個朗誦實在太棒了,有情有景有感,簡直可以用驚豔形容!

  標放的所有學生全體起立,為曹炳坤奉上掌聲。


  “好,太好了!”


  “太精彩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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