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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還會陪我下棋嗎(三更到

  然而這次的事,與蓮貴妃不相幹,她答應了惠梨不再強求,並不是敷衍了事。太後也怕千葉生氣,並沒敢再擅自做主,反是宮人們多嘴,把看到的事說出去,傳說的人多了,添油加醋地偏了原本的事實,也是有的。


  但趁著這股風頭,大臣們開始勸皇帝立中宮,對於一個完整的朝廷和皇室而言,中宮不可或缺,不然覬覦著那個位置,早晚會引出鬥爭和風波。再者太後也希望皇帝能借此機會充盈後宮,雖然熱孝在身,可延綿子孫繼承香火,才是更重要的事。


  祥泰自從開始監國至今,經曆了那麽多事,每日政務纏身,連片刻閑暇也難有。結果為了這點個人的事,也要被大臣們逼得那麽緊,後宮又有母親終日勸說這樣那樣的話,他心裏煩躁,便會想要躲一躲,但責任在身豈能任意妄為,忍耐再三,這日終於微服離宮,悄悄地來了文賢山莊。


  山莊依舊如故,隻是溫先生出仕之後,收的學生比往年更少,走了大半天也難遇見一個人,偶爾遇見書童,他們對待祥泰也不是過去的模樣,畢竟他是皇帝了。


  熟門熟路地想去臨風軒坐坐,路過他從前天天和團團下棋的地方,便見一個小姑娘在裏頭圍著桌子轉來轉去,祥泰定睛一看,果然是團團。他心裏一高興,便走上前,笑道:“團團,你轉來轉去地做什麽?”


  忽然見祥泰出現,團團很意外,毫不掩飾她的高興,歡喜地跑出來:“殿下,你來了?”


  殿下?這個稱呼久違了,祥泰不得不告訴團團:“現在不能再喊我殿下,朕已經是皇帝了。”


  團團抿了嘴,眉頭微微皺起,大方地拉過祥泰的手道:“殿下,我們下棋,我正自己和自己下棋,所以轉來轉去。”


  祥泰嗔道:“天這麽熱,你為什麽不在屋子裏下棋,小心中暑了。”他一麵說著,已經看到姑娘額頭上汗涔涔的,便拿出自己的手帕為她擦拭幹淨。


  團團歡喜地說:“因為在等你呀,你又沒跟我說,往後再也不下棋了。”


  祥泰心中一暖,想要坐下來和她說話,可亭子裏的石凳被曬得滾燙,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把小姑娘逗得咯咯大笑,團團問:“殿下,你還會來陪我下棋嗎?”


  “會,隻是不能天天來,往後我要來的時候,派人先告訴你,不要在這裏傻等。”祥泰摸了摸團團的腦袋,“你若中暑或是冬日裏被吹了著涼,我會心疼的。”


  小姑娘明亮的眼睛裏,映著皇帝的臉龐,她眨了眨眼睛道:“我們去臨風軒下棋,那裏涼快。”她拉著祥泰就走,祥泰跟在她後頭,做了皇帝後,可能再也不會有人像團團這樣待他,他並沒有什麽要求,隻是希望能多一些平靜隨和的時光。


  這日皇帝再回宮裏,心情和精神都極好,太後和蓮貴妃私下問了隨行的人,聽說隻是在文賢山莊和一個小孩子下棋,太後便自以為是地對蓮妃說:“皇上一向喜歡小孩子,你往後要再爭氣些,孩子多了自然地位也就穩固,皇上若願意,扶持你做皇後,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蓮貴妃隻溫順地聽著,可是作為祥泰的枕邊人,她總覺得這裏頭,也許另有什麽故事。


  然而這一天,鳳儀宮裏傳出消息,太醫竭盡全力,也無法阻止韓氏身體的衰退,她的生命,就要到盡頭了。


  消息傳到太後宮中,太後冷然道:“死了便死了,不必大驚小怪。”


  但宮人膽怯地說道:“太後娘娘,韓氏這幾天一直懇求奴才來稟告,能讓她最後見一見家人。”


  太後冷笑:“她還有什麽家人,難道要見逃竄的逆賊,你們去告訴她,別癡心妄想了。”


  蓮貴妃在一旁默默地聽著,當時沒有言語,可離開婆婆後,就派人往神山侯府送了消息,經曆了那麽多事,蓮貴妃也開始長心眼,她很明白比起婆婆來,千葉皇姐更可靠,她自己不聰明,自然要和聰明的人往來才好。


  消息送到侯府時,因初初太過調皮搗蛋,千葉剛把閨女教訓了一頓,大熱的天裏心情很煩躁,可突然聽見這個消息,心就涼了。想到過去種種,一時沉默不語,讓人回話給蓮貴妃,也隻說知道了。


  楚歌來看千葉時,見她悶悶不樂,還以為是和初初生氣,嗔怪她:“初初才幾歲,這會兒已經和二娘玩得樂嗬嗬的,你犯得著這麽難過?”


  千葉搖頭:“韓氏快不行了,她想見家人,我在恨自己心軟,竟然想成全她。”


  楚歌道:“你不是為了韓氏心軟,是為韓繼業考慮吧?事到如今,他們還能怎麽樣,別人也罷了,就讓韓繼業去看一眼。”


  千葉見楚歌也支持她,便不再猶豫,派人給定山送了消息,讓他周全並安排,之後又知會了皇帝和太後,祥泰讓皇姐自行作主,太後則冷冷地說她不管這事兒,便算是定下了。


  然而如今的國舅府,隻剩下空空的宅子,像個巨大但脆弱的殼罩在人的身上,看似能避風雨,實則太過脆弱,誰都能輕而易舉將它敲碎。


  國舅府裏的丫鬟家丁已經悉數都散了,姨娘們則必須離京永遠都不能回來。她們走的時候,把府裏抄家剩下那些但凡值點錢的,能拿的都拿了,連韓夫人房裏原先用來支紗帳的帳鉤都被拿走,自然那些精致的紗帳也沒留下,這大熱的天,沒有紗帳,睡在床上就隻能喂蚊子。


  這日定山親自來,告知韓繼業要帶他進宮去見皇後,走近國舅府時,就聽見女人的哭聲,他稍稍猶豫後再往裏走,正見韓繼業的妻子,那位魏王府的小郡主正指著在劈柴的韓繼業哭罵:“你算什麽男人,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我實在受不了了,你休了我吧,我不想再留在這裏了。”


  忽然就見韓越柔竄了出來,重重一巴掌打在她嫂嫂的臉上,那小郡主被打在地上,先是唬得懵了,接著就嚎啕大哭,把地上能摸到的東西往韓越柔身上扔。


  韓越柔猛地騎在她身上,揪著她的衣襟,恨道:“你以為自己姓季,他們就會善待你嗎,你爹早死了,你家也散得幹幹淨淨了,你以為離了這裏日子就會好過?我哥每天劈柴燒水做飯,把你伺候得還不夠周全,你倒是有本事,去金鑾殿上問問你那堂兄,肯不肯把你接進宮,錦衣玉食地供起來。你再和我哥哥鬧,我就掐死你。”


  韓繼業冷漠地說了聲:“別鬧了。”站起來想把她們拉開時,卻見定山站在那裏,他苦澀地一笑,上前道:“家裏不像個樣子,你到前頭坐坐,我很快就送茶來。”


  定山搖頭:“不忙喝一口茶,說了事我便走,你的姑母快不行了,她想見你。千葉說,你若想見,我即刻帶你進宮,你若不想見,也不勉強。之後身後事,你若願意料理,自然也成全你,你若……”


  “帶我去見她吧,至少作為姑母,她沒有虧待過我這個侄兒。”韓繼業一麵說著,想到自己的妻子正和妹妹打架,轉身再看一眼時,隻剩下嚶嚶哭泣的妻子還坐在地上,而韓越柔已經不知去哪兒了,許是不願被人看見她現在狼狽的模樣,更何況是梁定山。


  “隻因你父親還沒落網,不然不至於如此。”定山道,“千萬相信皇上,他不是故意折磨你,待你父親落網後,自然會重新啟用你,將來憑自己的本事,重新把門楣撐起來。”


  韓繼業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且等一等,我去換件衣裳,家裏像樣的衣服還有幾件。”


  定山道:“不急,我在這裏等你。”


  韓繼業去攙扶起哭泣的妻子,無論如何他都會對這個女人負責,倘若妻子真的要走,她也不會攔著,可是妻子走了,就沒人能養活她了。


  定山站在原地,舉目看了看四周的一切,也許若幹年後,這裏會有新麵貌,他始終認為韓繼業,是不可埋沒的人才,更何況是個正直善良的人。


  目光徐徐而過,便看到了躲在梁柱後的韓越柔,韓越柔見自己被發現了,索性站了出來。


  她身上是潔淨的白衣,方才和嫂嫂動手有些淩亂,這會兒已經妥帖了,發髻上再沒有珠寶首飾,可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雖然落魄,但渾身幹淨整潔,而她原本就是個美人,就算這樣子,也很漂亮。


  “梁……”韓越柔剛要開口,卻見梁定山轉身走了,他的目光隻是不經意地瞥到了自己,連一瞬刻意停留都不願意,更在見自己現身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韓越柔原本明亮了幾分的眼神一下便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韓繼業換了衣裳出來,見定山已經不在這裏等,而妹妹卻在,他心中不安,皺眉問妹妹:“你又對梁定山說了什麽?”


  韓越柔冷笑:“說什麽,見了我,好像瘟神,還能說什麽?”


  韓繼業歎了一聲:“姑姑快不行了,我去去就回來,你在家別和她吵,都消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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