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不知誰是她的良人(還有更新
棉花委屈地說:“可是公主吃不下,怕您不高興,我才幫忙吃的。”
二娘哭笑不得,嗔道:“你還有道理了,該早些告訴我才是。”她溫柔地對千葉說,“吃絮了,咱們換個別的吃,不勉強。”
千葉答應著,如今自己一茶一飯都是家人在照顧伺候,她已經很滿足,過去在宮裏,皇爺爺一走後,她身邊就隻剩下個棉花湊合,莫說有人伺候,那些太監宮女不幫著皇後母女暗暗欺負她,就謝天謝地了。
是以千葉對過日子的要求一向很低,甚至一旦受到別人的善待關心,就想著如何才能報答,這個毛病定山一早就察覺出,講了好幾次,她才開始漸漸習慣被人愛護。
“二娘,之後的十個月裏,我都要這麽躺著嗎?”千葉什麽都不懂。
“頭幾個月躺著就好,大夫說你身子弱,必定是過去在宮裏吃了苦。”二娘憐惜地說,“過了三個月孩子長好了,就能出去活動活動。每個人身體也不一樣,我懷著團團時,大概是年紀大了,一直都不怎麽好,但是夫人那會兒,不論是懷著定山還是惠梨,坐車跟著當家的到處跑,把人嚇得喲。明明那麽強的人,怎麽就……”
提起夫人,二娘的悲傷總難以掩飾,身為繼室,二娘所做的一切都讓千葉心生崇敬。而千葉的外祖母也是繼室,教養出母親那樣的女兒的外祖母,怎麽會欺淩虐待前夫人的一雙兒女呢,皇後和韓國舅到底為什麽恨毒了他們?
二娘不願勾得千葉也難過,隻笑道:“偏偏定山那麽忙,也不知道這朝廷有什麽可忙的,我怎麽見別人家的官老爺都是悠哉悠哉的。他若能常常陪伴你就好了,過些日子呀,你的脾氣口味,好多好多事都會變。”
千葉覺得不可思議,對於之後的日子充滿了期待,更滿心期盼她的孩子能健康平安。
此時惠梨從外頭來,手裏拿著一張帖子,遞給千葉道:“定西大將軍府擺宴,請我們全家都去,上麵寫了是全家。”
千葉匆匆看了眼,她知道定山和容將軍不願讓外人知道他們是故交,所以也這麽正式地下了請帖,隻是全家都去,她怕是不成,搖頭道:“二娘才說,要我靜臥安胎。”
二娘也忙道:“我要照顧千葉,大官們的聚會我早就厭了。”
千葉見惠梨若有所思,生怕她是糾結會不會遇見祥泰,她家妹妹明明什麽都沒做錯,憑什麽要躲著人家,憑什麽要約束自己的生活。千葉忙道:“你替我去吧。”
惠梨苦笑:“哥哥一定不答應。”
千葉道:“他都和你在一起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二娘樂嗬嗬笑道:“傻丫頭,嫂嫂都答應的事,你哥哥那兒還敢說個不字?”
千葉倏然臉紅,拉著二娘道:“沒有的事。”
二娘愛不釋手地歡喜著:“那會子聽說定山要娶公主,我們愁的呀,誰不知道做駙馬的憋屈,戲裏頭也都這麽唱不是?”她愛憐地摸摸千葉的臉頰,“菩薩保佑,夫人保佑,給我家送來這麽好的孩子。”
棉花卻在邊上傻乎乎地掉眼淚說:“二娘您不知道,我和公主也是打算好的,若是嫁了壞男人,我們要是逃不走,就一道死了了結。”
唬得二娘緊張不已,越發心疼千葉,千葉笑罵:“你胡說什麽呢?”
一家人親親熱熱,惠梨都看在眼裏,嫂嫂是嫁來她們家的,往後一輩子都在這兒了,可是她早晚是要嫁人的,若是不嫁倒也幹淨,可二娘最大的心願之一,也是她能有個好夫婿。可卻不知道自己的良人在哪裏,能不能也像嫂嫂這樣被人疼惜。
定西府的帖子,同樣送入宮裏,送入國舅府,雖然容恒打心眼裏瞧不起京城裏這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小姐,但麵上的客氣總要維持。國舅府如今權勢遮天,若是不給他們麵子,豈不是明擺著敵對,他一句話退了婚,容老夫人們就將孫兒數落了好幾天,可容恒也強硬的很,對祖母們三令五申:“決不許向國舅府低頭。”
深宮裏,芳貴妃且要些日子,才能挽回皇帝的心,這幾日都安排自己信得過的幾個年輕宮嬪伺候皇帝。
隻因皇後對皇帝淡淡的,對皇帝喜歡什麽女人也淡淡的,隻要不弄出子嗣來,後宮就是群妖作怪她也不會動一下眼皮子。芳貴妃好好地利用了這樣的機會,把宮裏那些年輕漂亮的妃嬪,都收到了自己的手下。正如千葉說的,她從來都是個心機深重的人。
這會兒四皇子站在美人榻前,芳貴妃看罷了定西府的帖子,隨手朝邊上一指:“這珊瑚你父皇看著礙眼,我也不喜歡,正好容老夫人大壽在即,你就送去說是我的心意,請老夫人笑納。”
祥泰驚愕地看著母親,芳貴妃卻冷笑:“怎麽,你還打算擺著這珊瑚,將來告訴你的妃嬪,這是你心上人的東西?”
“母妃,我不是這個意思,可這件東西……”
“你不是孝敬給我了嗎,拿去還給人家的銀子又是誰給你的?既然是我的東西,我想怎麽處置都行,連你也是我的。”芳貴妃冷然道,“你父皇近來氣大得很,你最好別再招惹他,不要給皇後任何編排你的機會,兒子,你能不能讓母妃省心些?”
祥泰眉頭糾結,手裏握著拳頭,想起那日母親的威嚇,他便問:“倘若兒子不再與梁姑娘往來,母親能不能放過她?”
芳貴妃伸手摸了摸那珊瑚,滿臉的嫌惡,但是應道:“你若能做到,母妃何必為難她,但你若反悔,母妃什麽都做得出來。為了你的前程,就是豁出性命我也要為你掃清障礙,又怎容得你自己作孽?”
祥泰一言不發,芳貴妃道:“九月裏,就為你選秀,成了家你才能定性,從今往後好好為父皇當差,母妃要親眼看著你登上皇位。”
屋子裏好一陣沉默,四皇子終於是答應“兒臣,記下了。”他默默地將珊瑚搬走,命宮人裝點起來,他不想那麽招搖地送去將軍府,可是他才走不久,芳貴妃就吩咐親信的太監:“到那天,你隨著殿下同去將軍府,把這件東西擺出來,給所有人看,哪怕那姑娘不在,也會有人傳給她聽,趁早死了心的好。”
此刻韓府裏,韓繼業已經能拄著拐杖走幾步,腿上的傷日漸痊愈,接了定西府的帖子,全家人都皺著眉頭,韓國舅更是一巴掌將帖子拍在桌上,怒罵:“乳臭未幹的小畜生,就不把老夫放在眼裏了。”
門客們紛紛給出主意,可是這世道,終究是兵權最硬,定西大將軍擁兵百萬鎮守邊關,惹毛了容家的人,他們隨時可以舉兵南下,攻陷京城。這麽多年來,朝廷敢把他們放在外麵,就是看在他們一脈相承對於季氏皇朝的鐵血忠心,可韓國舅不是皇室的人,他們是最被看不起的外戚一族,兩大兵權隨時能向他們發難。
把女兒當作棋子,去拉攏兩府這一步,實在是得不償失。既然棋局已敗,棄子自然是再也沒有任何價值,韓國舅就這麽把自己的女兒丟在一邊,之後的事他不會管,眼前女兒被世人嘲笑倒貼都嫁不出去,他也不在乎。畢竟成大事者,不該為兒女所累。
閨閣裏,憔悴的韓越柔正伏在窗欞上呆呆地看著窗外鎖在金籠裏的雀兒,那小東西蹦蹦跳跳倒是樂哉樂哉,它大抵從出生起就一直在這鳥籠裏,沒見過天高,沒經曆過風浪,怎知自由的滋味。
韓越柔本來也一樣。
“二小姐,書房裏傳來消息了,老爺說不許大公子去定西府,他的傷還沒痊愈,隻會叫人看笑話,所以咱們家隻夫人帶兩位姨娘去,老爺自己也不去。”丫鬟來稟告,把小姐想知道的信兒帶來了。
韓越柔哦了一聲,就沒再有什麽反應,然而照以往的規矩,這樣的大宴會,韓越柔從來都是陪在母親身邊。她是國舅府裏最璀璨的明珠,是這京城裏最驕傲的千金,但如今,她一夜之間淪為了笑柄,曾經仰望她的人,都有資格在她背後甚至麵前指指點點。她出門,就意味著是去受辱,哥哥傷了腿都不被允許見人,爹娘又怎麽會讓她去丟人現眼。
“二小姐,您今天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丫鬟關心地說,“奴婢給你熬粥可好?”
韓越柔精神一凜,起身坐到鏡台前,鏡中的人幾乎沒眼看,滿臉不是胭脂水粉,而仿佛用墨寫滿了“敗”,她怎麽能敗,她怎麽能輸……
“熬燕窩粥,先給我送碗紅棗茶來。”韓越柔坐下來,放下鬆散的發髻,又下令,“打熱水來,我要沐浴。”
到這一日,定西大將軍府擺宴,老夫人們難得遇見這樣的熱鬧,早早就張羅好了一切,容恒硬著頭皮送往迎來,當真時時刻刻都想逃回西北。終於見梁定山帶著家人到來,在人前彼此客氣,走近避開人去,便笑道:“怎麽不見弟妹來,不,怎麽不見公主來?”
當然他已經知道千葉有身孕,不消定山多解釋,目光轉到一旁梁姑娘的身上,笑嗬嗬道:“妹妹今日這身茜紅紗裙,越發漂亮了,我們在西北那荒涼之處,連野花都見不著。”
惠梨不喜歡這樣輕浮的人,哪個又是他的妹妹了,便一言不發地別過了頭去。客人不理睬主人,也是很失禮的。
“四皇子到。”門外忽然傳來高呼,惠梨心裏不由得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