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春意(還有更新
對於自己的到來,這二人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韓繼業甚至覺得他們哪怕是露出反感厭惡的情緒,自己存在的價值還能更強烈一些,可毫無疑問,千葉眼中的自己,和普通尋常人沒有任何區別。此刻心裏的失落,竟不知該如何描述才好。
唯一可安慰的是,千葉沒有隨梁定山喊他韓大人,雖然隻是很純粹的一聲“表哥”,總好過冷冰冰的稱謂,韓繼業至少還能像從前那樣自然地喊她的名字。
“韓大人,我們的客棧就在前麵,天色已晚,那裏還有空的房間。”定山毫無敵意,他心裏很明白,表現出敵意和戒備的態度,就是承認了韓繼業對千葉的感情,他從來不是小氣的人,但在千葉身上,分寸也不會退讓。
千葉亦知道,此刻兩個男人之間有看不見的火花,這一刻才體會到當初定山麵對自己和楚歌的不易。倘若是搖擺不定,哪一邊都放不下倒也罷了,至少自己還有資格吃醋傷心,可那會兒定山和現在的自己一樣,根本沒把韓繼業算在心上,回想那時候自己的醋意,千葉越發覺得委屈了定山和楚歌。
“我們早些回去吧。”千葉莞爾一笑,“再晚了,楚歌要擔心我們了。”
店家已經將糧食裝好了車,他們隻夫妻二人出來,並沒有帶什麽人,定山挽起袖子將長袍係在腰間,便親自拉起了板車,千葉跑到板車後頭幫忙推一把,一麵對舉著火把的韓繼業道:“表哥不如去前頭,替我們把路照亮?”
韓繼業一愣,可剛要走向前,定山卻說:“公主一個人在後麵,我不放心,韓大人若是不介意,煩請您走在公主的身旁。”
千葉也是不在乎,笑道:“快走吧,怎麽那麽多事兒。”
他們夫妻倆一個在前頭拉板車一個在後麵推,也許千葉根本使不上什麽勁兒,可這樣夫唱婦隨的美滿情景,直叫韓繼業看得心如刀割。出城時還以為皇帝給了他一個好差事,現在再想回去,卻走不掉也不甘心走。
他們回到客棧,果然有人在門前徘徊等候,楚歌一見他們平安歸來,眉頭就鬆開了,隻是她的個性,匆匆掃一眼夫妻倆便要回房去,還是千葉笑眯眯地纏上來說:“我們散步遇見一家米店還開著,就進去問了問,店家聽說我們是送去災地,給我們便宜了好多銀子。”
楚歌剛要說什麽,卻見門前跟進來韓繼業,她微微皺起了眉頭,用眼神詢問千葉怎麽回事,千葉小聲地說:“是皇帝派來的,我和定山說好了的,不管皇帝派誰來,之後都帶著他們走。沒想到是他,不過也好,我多少知道些底細。”
因那一車米明日直接要拉走,不必卸貨,定山派人看守後,就請店家為韓繼業安排客房。韓繼業隻等在陌生的屋子裏坐定下來,才恍然想起自己到底是來做什麽的,到門前見樓內沒什麽動靜,就匆匆出了門,去尋地方衙門,好找人為他送信回皇宮。
這一邊,千葉卻扒在門縫裏看得清清楚楚,跑回來對正脫衣裳的定山道:“他出去了,大概是去給皇帝送信,倒也怪辛苦的,往後一路都要這麽折騰?”
定山故意問:“你擔心他辛苦?”
千葉的手一下子探入定山解開的袍子裏,摸到那腰上堅實發燙的肌肉,柔柔地使著壞說:“旁人累不累我不管,少當家一定是累了,讓小女子好生給您揉一揉可好?”
定山在她鼻尖輕輕一刮:“出門在外,還胡鬧?明天還要走一天的路,早些睡了。”
千葉卻像是掛在了定山的身上,他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直到兩人要滾上床榻,門外突然有人敲門,是楚歌在喊:“千葉,你的東西。”
定山笑意深深地看著伏在自己身上,正要翻天覆地的人兒,仿佛是一物降一物,一聽見楚歌的聲音,千葉就老實了,麻利兒地跑出來,手忙腳亂地理了幾下衣衫和頭發,可是打開門時,楚歌早就不見了,隻把她的一隻細軟包袱丟在門前。
千葉抱著包袱嘟噥著回來,抬頭見定山坐在床邊笑,她一時恨得牙癢癢,不由分說撲上來,照著定山的肩頭就一口咬下去。自然她不會用力更不會傷了定山,不過是小兩口情意濃濃的嬉鬧,特別是在這毫無私密可言的客棧裏,克製之下的欲望,更添了幾分欲罷不能的刺激。
隔天一早,一行人清爽精神地重新上路,而韓繼業看到他們之間沒有主仆尊卑,陌生的幾位對他也沒有旁人的那份殷勤巴結,大家走在一起,仿佛朋友般稱兄道弟,韓繼業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曆,漸漸從新鮮到了喜歡上,竟也期待起了,可以一起去賑濟災民,比起在京城裏動動嘴皮子強多了。
而此刻京城裏,魏王府的帖子還是送到了神山侯府,魏王爺家的郡主是真心想為皇帝籌集善款,並沒有瑾珠那些小心思,再者她也不知道千葉已經出城去了,等發現時帖子早就下了,便不得不來稟告瑾珠。聽聞千葉不在京城,一時覺得去了也沒意思,瑾珠可沒心為父親和朝廷籌集善款,丟了幾件首飾給堂妹,讓她自己打發就好。
韓越柔亦是這樣的態度,季千葉都不在,她們又去做戲給誰看。而聽聞哥哥被派去跟著他們夫妻,既羨慕又心疼,她也渴望能形影不離地跟在梁定山的身邊,可是若親眼看到他們夫妻恩愛,不啻是折磨。
然而韓繼業在海上漂泊兩年,每一次經曆生死,對人生就更豁達幾分,他雖然羨慕甚至嫉恨梁定山的存在,可撇去兒女情長,這一回實在不虛此行。一路所看所學,抵過過去數年間的經曆,定山閱曆豐富熟悉民間百姓生活,這是韓繼業窩在京城一輩子也學不到的。想來父親和姑母還期待他有一日君臨天下,可為君者不了解自己的國家和百姓,又如何執掌天下?
縱然沒有那樣的野心,韓繼業也希望自己能為國為民做些腳踏實地的事,可是被困在京城夾在皇帝和父親姑姑之間的他,根本無法施展抱負,誰能想回京以來,竟是這幾天的經曆最值他得高興。
隨著定山一行深入受災地,京城魏王府的宴會也順利舉行,到這日郡主還是再次派人來邀請瑾珠,可瑾珠懶懶的根本不願意去,從鳳儀宮裏出來,打發了王府的人,正要去園子裏逛一逛。
不想迎麵遇見從芳貴妃殿閣出來的季祥泰,弟弟上前向她施禮,瑾珠見他身後的小太監捧著首飾匣子,問道:“芳貴妃又給你什麽好東西了?”
祥泰應道:“今日魏王府有宴會,請名商巨賈籌募賑災銀兩,魏王府也給我下了帖子,母妃聽聞後,命我來取兩件首飾送去。”
瑾珠嗯了一聲不以為意,大搖大擺地從弟弟身旁走過,可忽然一個激靈,轉身喊下祥泰,問道:“可有人跟著你一起去?”
祥泰怎知皇姐的心思,平常地說道:“隨我的卓羲會一同前往。”
瑾珠眼眸一亮,立刻原路返回,一麵吩咐宮人:“快去把魏王府的人叫回來,把韓越柔找來。”
魏王府中,此刻早已賓客盈門,卓羲跟隨四皇子駕臨,眾人恭敬地將他們一路請入府中,但卓羲聽祥泰說起瑾珠公主馬上也要到,心裏不禁有幾分反感,更要謹慎對待,天知道那個驕縱的公主會做出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他與祥泰才落座,將帶來的東西交給這家的人,忽然聽門前下人來通報,說神山侯府大小姐來了。
這個來頭對眾人而言很新鮮,待得知是安國公主的小姑子,又聽說千葉離京不在家,便都好奇會是怎樣的人來,而幾位在宮裏見過惠梨的都說:“那一家子人,根本不像山裏來的,這位大小姐也是個美人坯子。”
祥泰更是激動不已,他完全沒想到惠梨會代替皇姐來參加宴會,他來不過是盛情難卻應個景,本打算略坐一坐就走,這下子就是趕他走他也不肯了。
眾人的目光聚集在門前,隻見王府下人將一位妙齡少女引入門裏,惠梨今天沒有千葉為她打扮,自己琢磨出了這一身行頭,櫻色紗裙飄逸輕盈,發髻上也用了同色的珠花簪子,身上沒有佩戴奢華的珠寶,渾身氣質,宛若初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這初秋時節裏,竟讓人有春意盎然的錯覺。
她大大方方地進門來,本是滿眼好奇地打量在座的人,目光倏然落在卓羲身上,竟是唬得一慌,下意識地轉身就要走,但卓羲已經上前,低聲責備道:“來了就坐下,可不許亂動亂說話,你了不得了,等你哥哥回來,讓他再收拾你。”
惠梨本是打算代替嫂嫂來應個景,也給哥哥在人前長臉,既不帶她去賑災,也不許她出門,她在家裏就快被悶死了。此刻見卓羲生氣,忙軟下臉說:“我不闖禍,卓羲哥,你別告訴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