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內子一直都在(還有更新
千葉淡淡一笑,起身為定山撫平衣襟,眼中露出幾分傷感,定山猜出些什麽,問道:“棉花曾說在你麵前不能提起祭奠太子與太子妃之事,你的心願可與爹娘相關?”
“你猜到了?”千葉望著自己的丈夫,喜歡看他瞳仁裏隻映著自己的模樣,“先帝故世後,我再也沒有祭奠過爹娘,便是太子府也有七八年沒去了,那裏一直空置著,也不知有沒有人打理。”
定山道:“我曾路過幾次,宅門上下雖清冷不見人跡,倒也幹淨整齊,門環沒有生鏽,匾額也完好無損,是有人照料的。”
千葉從前不能也沒資格過問太子府的事,棉花就以為這一切在她麵前是忌諱,她縱然怨母親拋下自己,可到底是他的爹娘,父親更是為了國家百姓而犧牲,他們本是她所有的驕傲。
如今她有了定山,終於能平靜地麵對這一切,遂將心願吐露:“過幾天各地堂主就到了,我的事兒不著急辦,等他們散去,你帶我去太子府可好,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定山答應了,之後叮囑千葉要好好休息,不多時又出門去忙碌,直到天黑才回來。進門正遇見一家子吃晚飯,卓羲和楚歌都在,如今再圍坐一起,氣氛大有不同,千葉和楚歌再也不是鋒芒相對,便是楚歌故作冷漠嫌棄的臉,也多了幾分親切。
這樣的情景,讓定山有幾分恍惚,自己是怎麽突然之間,就擁有了這一切?
母親去世後,父親一直壓抑著悲傷,早在那時候就有了要解散神鼎寨的念頭,幸有二娘從旁默默扶持,多年後父親娶了二娘有了團團,他以為從此家中又能安定,誰想才不過幾年,神鼎寨就卷入朝廷風波,更最終到了這一步。
父親是被朝廷大炮炸出的碎石擊穿腹部,不治身亡。可定山至今都沒想明白,縱然神鼎寨富可敵國,縱然時常遊走在律法之外,可他們從不曾威脅或妨礙朝廷,也不曾與朝廷敵對,過去雖有糾紛瓜葛,但不至於引燃戰火,所以願意招安入朝為官,他也是要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嫂嫂,姐姐搶我的雞腿。”團團的撒嬌,打斷了定山的神思,便見千葉將妹妹抱起,剝了一隻大蝦送到她嘴裏。小丫頭立刻向她姐姐炫耀,可見惠梨又要搶她的蝦,就急得要哭了。
一屋子人都被逗樂了,連楚歌都露出笑容,定山將心沉下,把那些煩惱拋在腦後,是因為有了千葉,大家都要分出心思來與她相處,不知不覺中,都給予了彼此新的生活。
定山看向千葉,千葉也看到他,兩人之間的眼波婉轉濃情蜜意,看得二娘咳嗽一聲,生怕楚歌在一旁不自在,好在楚歌也沒看見,而他們立刻就收斂了。
吃過了晚飯,二娘特地來找定山,勸他道:“不論如何,在楚歌麵前收斂一些,她和公主的關係才有所緩和,別勾起人家的心酸醋意來。”
定山自知理虧,隻是聽著應著,說起家裏的事,他問二娘:“千葉可還擔當得起?”
二娘連聲讚歎:“一定是夫人保佑,給你送來這樣好的媳婦。不過定山你可別光顧著自己高興,你妹妹和公主一邊兒大,別等你們都抱娃娃了,惠梨的終身大事還沒著落。我想著,過些天各地堂主們到了,若有好青年,給惠梨說和說和。”
定山忙勸:“惠梨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千萬做不得這樣的事。”
那之後的日子,家中如火朝天地準備著聚會,定山在朝廷和山寨兩邊忙碌不停,日子一轉眼,就到了聚會的前一天,定山向禮部告了假,到城外去迎客,正如之前設想的,希望兄弟們把長劍佩刀都留在城外。
深宮裏,皇帝在芳貴妃殿閣裏休息,芳貴妃送茶進來時,他正在看一本折子,芳貴妃本無心詢問,皇帝卻主動問她:“你猜朕在看什麽?”
芳貴妃笑道:“不問朝政是臣妾的本分,這麽多年了,皇上今日怎麽問起來?”
皇帝合上折子,敲了敲額頭,芳貴妃知道他又頭疼,忙上前幫忙揉捏,皇帝歎了一聲道:“先帝在位時,朕就有心收斂財政,奈何父皇已是暮年又罹患喪子之痛,對朝政早已淡漠,許多事施展不開。本以為做了皇帝可大幹一場,坐上這龍椅才知道,稱孤道寡的無奈,總想著朝廷裏能出一個人來起頭,將這陳年腐朽的朝綱好生整頓一番,偏偏韓家勢力無處不在,縱有熱血之人也無開天辟地的膽魄。”
聽皇帝這般說,芳貴妃已猜得幾分,輕聲問:“皇上如此感慨,可是如今有那麽一個人了?”
皇帝苦笑:“偏偏是要不得的人,那梁定山。”
“駙馬?”
“他必然自幼學習經濟之道,好在來日接掌神鼎寨,殊不知他所學的本事,用於治國是同等的道理。”皇帝拍響那奏折,“你看,朕把他塞去最閑的禮部,他都能從祭祀貢舉之上,為朕省下金銀,若是將他放在衝要之職,又該如何了不得?”
芳貴妃想了想,謹慎地說:“既是難得的人才,皇上何不重用,神鼎寨既然已經散了,他還和千葉結成連理,必然不會反。”
皇帝卻搖頭:“留不得,梁家有人就是人心所向。”更不忘叮囑芳貴妃,“朕要你辦的事,切不可再拖,他們夫妻日益情深了。”
正說這話,門前內侍通報四皇子到了,本是皇帝宣召兒子來見,便命兒子進門來,祥泰到了父母跟前,畢恭畢敬行禮道安。
芳貴妃一見兒子就露出慈母之態,噓寒問暖,免不得被皇帝嗔怪:“莫要寵壞了他,慈母多敗兒。”
祥泰早已長成俊逸風華的少年,不知他的兄長們若能活著長大是何等樣貌,但他有母親的容貌、父親的風骨,即便皇帝不把疼愛露在臉上,心中也是十分安慰。
皇帝吩咐道:“明日到神山侯府,要諸多謹慎小心,隻在內堂觀望即可,神鼎寨的人並不知你列席。哪怕他們之間發生衝突,你也不許露麵,朕什麽都不要你做,隻要回來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訴朕便是。”
祥泰應諾,但問父親:“如是神鼎寨的人發現了兒臣,兒臣當如何應對?”
芳貴妃見皇帝皺眉,生怕他對兒子失望,忙嗔道:“傻孩子,自然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大大方方擺出你皇子的威嚴,不要丟了父皇和朝廷的臉。”
皇帝亦道:“你向來謙和,這是好品性,父皇並不要你舍棄,但為君之道,豈是一個仁字就能周全?要知道在一些人眼中你的謙和,未必不是軟弱無能。”
四皇子恭聽教誨,不久後退了出去,卻見母親跟到門外。避開了皇帝,芳貴妃叮囑兒子:“傳言韓家的女兒,要嫁入威武大將軍府,這是極好的事。可那孩子城府極深,心性也高,嫁去做繼室後母豈能甘心呢。就當是娘多心,在她成親之前,你離她遠一些,哪怕在宮裏能避開就避開。”
祥泰對韓越柔本就不在意,母親既然這麽說,他隻管答應便是。他心裏另有一個在乎的人,而明天,終於有機會再見到。隻是他沒想到,知兒莫若母,早在為韓繼業接風洗塵的宴會上,母親就看到他的心思。
然而芳貴妃深知情為何物,兒子要是真動了心,便是人生頭一遭,她若強行打斷兒子的念頭,唯恐惹來母子不和。眼下什麽事都還沒發生,她且靜心觀望,真有了苗頭,再扼殺也不遲,便沒再吩咐什麽,打發兒子走了。
第二天便是神山侯府聚會的日子,烏泱泱上百人湧入家中,四皇子早已被秘密送來隱藏在內堂,千葉與他匆匆見了一麵後,就去忙活了。
要說這神鼎寨的人,還真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幾乎不見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有看著是做買賣的財主,也有懸壺濟世的大夫,就連仙風道骨的白發真人也安坐其中。
千葉今日隻穿著尋常的衣衫,和家人一起為客人引座入席,定山卓羲還有楚歌他們,一直被人圍著說話,並沒有人在乎這個穿梭在客人之間的小娘子。
開席上菜,千葉也一同幫忙,棉花端著菜和她走在一起,笑道:“現如今公主不是公主,倒和奴婢成一樣的了。宮裏的人若是瞧見,一定覺得您過得不如意,可他們哪裏知道,您樂嗬著呢。”
千葉神采飛揚,笑道:“那就別提他們了,咱們樂咱們的。”
酒過三巡,定山重申父親遺願,堅定他要留在京城的心,本熱鬧的氣氛漸漸冷下來,有人提起他娶了公主,便有人問:“既是我神鼎寨的夫人,為何不出來相見,擺得什麽皇室架子。”
千葉剛好在一桌上擺下盤菜,聽見有人提起她了,而定山卓羲和楚歌,也從人群裏找到她,目光齊刷刷地看過來,在座的人俱是一愣。
定山緩步走來,攬過千葉的肩膀,與眾人道:“內子今日一直在這裏,不過是大家不認得。”
這個端茶送水的小娘子,雖然容貌美麗,可與家中下人混在一起,隻當是個漂亮的丫頭,誰想到竟然是當朝公主,不,還是他們的壓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