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宛若故人在世(還有更新
隨著聲音,柔軟的手握了上來,轉過身便是千葉笑盈盈的臉頰在眼前,隻是她看起來有些憔悴,而千葉眼中的丈夫,何嚐不是。她什麽也沒有問題,隻道:“李嫂一直備著熱水熱飯等你回來,跟我來。”
她拉著定山就往正院去,夫妻倆一前一後慢慢地走著,誰也沒說什麽。
回到房中洗手更衣,吃下一些食物,家裏師傅來為定山刮臉,千葉一直在邊上看著,師傅走時還以為定山睡著了,她取來毯子為他身上蓋一蓋,丈夫忽然捏住了她的手,千葉笑道:“原來沒睡著?”
定山緩緩坐起來,說道:“馬上要去皇宮,今日我沒上早朝,加上昨晚的官司,總要給皇帝一個交代。”
大概的事,惠梨已經來告訴了千葉,她倒也不必細問,隻是心疼定山為此奔波個不停,且不僅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地方堂主一個接一個跑來京城,幾乎沒有好好說話的,非要闖些禍才能離開。韓越柔那事兒,也是這麽來的。而惠梨說,他們本不是這樣蠻橫不講理,就是故意弄出些事情,最好定山自此和朝廷崩了,他們就能把當家的重新迎回山上去。
“我知道,我說了你可能還嫌煩,但我隻說一次,倘若你煩我,我再也不說了。”千葉去拿來定山的朝服,捧在手裏說著,“並不是楚姑娘說了那些話,我才想要幫你做什麽,是我真心實意地想為你做些事。夫妻就該風雨同舟,我過去的人生簡單的就剩活著,倘若能和你經曆風雨做些了不起的事,那才值得。並不想因為被你疼著愛著,又變成隻剩下活著這麽一點意思。”
定山苦笑:“怎麽會隻剩下活著?”
千葉低著頭說:“不是玩笑,比起什麽公主,我更願意做你的壓寨夫人,像二娘和你母親那樣扶持自己的丈夫,管理這個家。我不會,可我能學啊,那天南邊來收地契,我跟著二娘見了他們,人家也沒把我當公主,說的挺好的。”
定山已起身,自己拿過衣裳穿,千葉在背後小聲問:“嫌我煩了是嗎?”
“怎麽會,我在想,能叫你做什麽事。”定山竟這樣說,千葉立時有了神采,眼巴巴地望著丈夫,等待她給自己安排什麽。
定山道:“千葉,我想他們一個一個輪著入京找我麻煩,不知鬧到什麽時候,不如我主動把他們都請來,讓他們看看我在京城做什麽,也一並把話對他們說清楚。再者也向朝廷表明我的態度,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想來他也沒話可說。”
千葉連連點頭:“那我能做什麽?”
定山再出門時,身邊已跟了千葉,夫妻倆雙雙走到門前,卓羲和楚歌剛好回來。卓羲還不知道昨夜的事,楚歌自己當然也不會提,畢竟是二十來年一起長大的人,倒也不至於尷尬。反是千葉和楚歌四目相對,千葉眼中是愧疚,楚歌依舊是那冷冷的不屑。
而千葉今日真正有一個公主的模樣,身上的珊瑚紅織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光是那鸞鳳尾巴上一顆顆細密的小珍珠和紅藍寶石,繡上去也至少十天半個月的功夫,不知她這衣裳是從哪裏來的,待人離去時,楚歌不禁問卓羲:“不是說她過去境遇不好?”
卓羲也說不上來,隻笑道:“畢竟是公主。”
但其實千葉有的華服,大多是宮裏尚衣局尋常的針線功夫,即便比普通人來得華麗富貴,要這般吃功夫,可沒人有那個膽子在皇後的眼皮底下對千葉殷勤。她平日裏不過是維持著皇家的體麵,才能得一些好衣裳,而今日這一身是母親當年的遺物,千葉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藏著,沒想到會用得上。
入宮時,宮人皆被安國公主的氣質驚豔,口口相傳一路傳到內宮去,聽說季千葉張揚地主動進宮來,勾起瑾珠所有的好奇和嫉妒,不等回稟皇後,就帶人往前頭來。
聽政殿裏,皇帝聽說侄女夫妻求見時,根本不信千葉會主動回來,待她滿身榮光緩緩步入殿內,灑進殿門的陽光在她身上泛出神聖的光暈,皇帝看呆了。
更讓他不可思議的是,他認得千葉這身華服,是昔日先帝大壽,母後命尚衣局為太子妃特別做出的裙袍,在國宴之上,讓所有人敬仰未來皇後的光芒。而千葉本就與她的母親十分相像,此刻看在眼中,儼然故人在世。
皇帝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才笑了聲:“皇叔沒想到,你還能惦記著進宮來看看。”
千葉與定山行大禮,端莊含笑:“是侄女不孝,不常惦記皇叔,還請皇叔海涵。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皇叔若是應得,侄女往後自然多多回宮探望,皇叔若是不答應……”嬌美的人兒甜甜的一笑,幾分撒嬌幾分驕傲,這是皇帝從未見過的光景,侄女對他而言,就是那個在宮裏沉悶不語,十幾年都冷著一張臉的可憐孩子。
不知為何,皇帝有那麽一瞬,後悔把千葉塞給梁定山,還不如、不如把瑾珠塞給他。
“侄女既已成了神山侯府的女主人,有責任扶持駙馬妥善神鼎寨的後事,也是為皇叔分憂。”千葉悠悠然開口,將來意說明,是以她的立場來求皇帝答應,讓他們在神山侯府邀請神鼎寨五湖四海的堂主相聚。隻因少說上百人要入京,且代表著一方黑白兩道的權勢,這是天子腳下,自然皇帝點了頭,他們才好辦事。
而定山隻在一旁附和,沒有大丈夫的威嚴,也沒有天下第一山寨當家的霸氣,用之前守城軍士兵的話說,天下的駙馬都是一個窩囊樣。可是皇帝眼睛毒,藏在梁定山身體裏的,是足以讓他畏懼的氣勢。
“皇叔,可使得?”千葉笑靨如花,那奪目耀眼的光華下,仿佛是故人的音容笑貌。
“你們自己辦去,可別想讓皇叔再賞你些銀子擺酒,別人也罷,皇叔可是把你嫁給了一座金山銀山。”皇帝嗬嗬一笑,說句玩笑話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若非千葉一聲聲皇叔喊著,他真的以為自己在和那早已香消玉殞的人說話。
千葉與定山對視一眼,行禮謝恩,因定山還要解釋昨晚的事,千葉先行退出。
果然一出聽政殿的門,就看到瑾珠風風火火趕來,不過三公主還沒衝到麵前,就在不遠處定下了,用那不可思議的目光瞪著門前的人,她從沒見過如此華貴的季千葉,不,當是從沒見過如此光芒萬丈的女人。
而就在千葉和定山見皇帝的功夫裏,芳貴妃也聽得動靜,此刻門邊上就站著她的宮女,宮女生怕瑾珠公主攪和了主子的事,不等三公主上前,就先對千葉道:“貴妃娘娘請公主到殿裏坐坐,隻怕駙馬爺和皇上還有一陣要談,您在這兒等,大日頭底下曬著不好。”
瑾珠聽得這話,終於衝到了麵前,長眉緊蹙打量著千葉這一身行頭,狐疑地問:“你幾時置辦的,宮外頭做的?”
當年母親在國宴上穿這身裙袍時,瑾珠和自己一樣還是小娃娃,自然是不記得的。千葉低頭看了眼裙擺上的鳳凰,那是母親貴為太子妃,貴為未來皇後的象征,她淡淡道:“是母妃留給我。”
瑾珠一怔,但見芳貴妃的宮女蠢蠢欲動,仿佛一心想把千葉帶走,她怒斥道:“賤婢,我們在說話,你胡亂插什麽嘴。”便揚手喚人,“把這賤婢拖下去,亂棍打死。”
芳貴妃的人唬得目瞪口呆,千葉卻無視瑾珠,與她道:“你回去傳我的話,今日匆忙,我就不去拜會貴妃娘娘了。待日後得空,必定前去請安,快去吧。”
此時定山已出來,他不過交代一番昨晚的事,皇帝則還在為見到千葉今日的模樣震驚,自然不會耽擱很久。他走來時見外頭這陣仗,先向瑾珠施禮,而後站在千葉身旁,夫妻倆相視一笑,那眼眉裏溢出的甜蜜,誰看了都會羨慕。
若說回門時,千葉是利用定山的樣貌,想為自己爭口氣,這會子她是真正驕傲地站在丈夫身邊。她知道瑾珠心裏一定恨得要殺人,可既然是老天爺賜給自己的福氣,她何必藏著掖著。
“駙馬,日頭太曬,我們早些回去吧。”千葉衝定山柔柔一笑,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主動挽起丈夫的手,定山朝瑾珠欠身致意後,便與千葉有說有笑地離去。這光景裏,他們自然是一半做戲一半真情,可已足夠叫宮裏人看得目瞪口呆。
長尾鸞袍曳地而過,那燦爛奪目的鳳尾看得人暈眩,不知是天氣太熱,還是瑾珠動氣傷了身體,就在千葉走遠後不久,定在原地的瑾珠剛要挪動步子,竟一頭再倒下去,好似中了暑氣。
而這一邊,千葉和定山往宮外走,不出宮門是不能卸下這一身端莊,但千葉已經忍不住說:“定山,這衣裳太厚,我快喘不過氣了。”
定山不知所措,緊張地說:“就快到宮門外了,上了馬車,我就替你脫下來。”
千葉心裏一熱,紅著臉笑:“誰要你替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