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師父的高光時刻
“師父，你願不願意為了天下百姓，與徐威正麵鬥上一回？”
李平安想的很清楚，既然師父沒有把柄被抓，那現在就是絕對安全的，不管在大殿裏怎麽反對，徐威都隻能將話聽完。
而徐威的並派之舉，也是建立在有理有據的基礎上，並非蠻橫強迫，這就說明，他不敢完全恣意妄為，至少必須在道理上站住腳，才能推行計劃。
也許能最後搏上一搏，看看如果在道理上取勝，能否絕地翻盤。
“平安，為師這輩子平平淡淡、默默無聞，也做不了什麽大事，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果能為這天下做點事情，也不枉自活這一生了。”
“成功幾率不大，隻能一搏，師父願不願賭？”
“若沒有你，為師和清靈派早就消失了，你之前常說的話叫什麽來著？賭一賭，單車變摩托？雖然為師不懂什麽意思，但賭就賭了。該如何做，你隻管說。”
“好，我說一句，你也說一句。”
此時，張秦見大殿外青雲宗的弟子越來越多，心知已無他法，隻得長歎一聲，起身準備往外走。
“我有一言，不吐不快，還請宗主、徐堂主及諸位一聽！”
張秦聽聞，立刻停住腳步，又回身坐下，將滿含期盼的目光投了過來。
徐威冷眼看來，目光中有疑惑之色。
雲鶴真人看了一眼，又將眼睛半眯，似乎並未在意。
其餘人都將眼光聚焦過來，臉上神色驚訝不已。
隻見靈寶道長朗聲說道：“宗門並派本意為善，是為相互守望，拱衛宗門。可如此一來，天下百姓卻無人守護。”
此言一出，大殿中人紛紛臉色巨變，事到如今，居然還有人敢反對並派之事！
就連雲鶴真人都張開了雙目，將目光鎖定在靈寶道長身上。
徐威更是眼露寒光，但凡見到的人，都感覺仿佛有冰渣掉到了心裏。
但靈寶道長不管不顧，誰也不看，自顧自地說道：“宗門之下一百餘門派，各自一方，鎮守山川，不論地處熙攘也好，偏僻也好，總有一方百姓。倘若並成十二門派，那剩下的九十多處百姓又當怎樣？”
“昔日祖師立宗之事，曾言：我等修仙，太平時為逍遙自在，大亂時救蒼生黎民。如今天下大亂，正是我等斬妖除魔之時，理應堅守一方，與民共存，若力有不逮，身死道消，亦無憾也！”
“因此，並派之舉，及之前出世之舉，皆為不妥，倘若天下傾危，大唐崩殂，百姓遭難，我青雲宗恐將為後世唾罵，此並非宗主、徐堂主及諸位所樂見也，懇請改之！”
這一番言語，說得慷慨激昂，大殿內眾人聽了，也有不少暗自點頭。
實際上，這番道理大家都懂，隻是都不敢說，說了不但沒用，還會被宗門針對。
但今天不同，有一千多凡人在，這話若是傳了出去，必然讓道門之名一落千丈，青雲宗當真要成為天下責難的對象了。
方才張縣令本也想以天下大義抗辯，但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徐威以武力威脅按住。
靈寶道長卻有這個優勢，既然是宗門內部討論，自然可以暢所欲言，徐威也阻止不了。
徐威完全沒料到跳出來這樣一個不要命的人，偏偏這人在他的黑檔案中清清白白，絕無一點瑕疵，他隻得按耐住怒火聽完，一點打斷的辦法都沒有。
況且還說地大義凜然，占據了道德姐姐。
又抬出青雲宗祖師的言語，作為宗門堂主，怎能反對祖師之言？總不能直說青雲宗現在就要違背遺訓，就是棄天下百姓於不顧。
人隻要一不要命，就能將徐威的伎倆打個粉碎，可惜修仙者都求長生，惜命的很。
徐威隻得退守一步，語調冷得想一支冰箭：
“若是按你之意，到時候各門派傷亡慘重，又當如何？”
“宗門高手如雲，若能派出內門弟子到各門各派協助抵禦，應當無礙。”
“笑話！宗門乃各派立身之柱，若將內門弟子派出，內部空虛，被妖魔趁虛而入，豈非壞了大事！”
以宗門安危來說事，這倒是個好角度。
不過，李平安好歹也曾參加過大學辯論賽，不是吃素的，立刻傳音給靈寶道長：
“有徐堂主這樣的高手坐鎮，宗門穩如泰山，況且，弟子並未講要將內門弟子全數調出，隻是查缺補漏，見哪方薄弱便補哪方罷了。”
徐威居然語言一滯，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合適的反駁之語。
眾人的眼光在靈寶道長和徐威的臉上來回跳躍，現在已經基本分出了勝負。這一番言語，站在大義的高度，以天下蒼生為念，再加上祖師爺的遺訓，將出世計劃和並派計劃打得搖搖欲墜，如果徐威提不出更好的理由，這兩件事應該是黃了。
正當徐威臉色陰沉，遲遲未能說話時，忽然有人說道：
“靈寶道長之高論，讓人著實佩服。但可惜，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願聞其詳！”
“孫子兵法有雲，勝兵若以鎰稱銖，敗兵若以銖稱鎰，倘若我方人馬分散，更容易被妖魔各個擊破。”
此論是想跳出蒼生大義的話題，單獨講兵法，著眼點是合則強，分則弱，可惜從辯論的角度來看，不值一駁。
靈寶道長一甩拂塵，笑道：“這位掌門，既讀孫子兵法，則應知其又雲，故兵以詐立，以利動，以分合為變者也。人馬的分散與集中，當以具體情形而變，我方以一百餘門派為據點，以宗門內門弟子為機動，根據妖魔實力做分散聚合變化，方能立於不敗之地。你拘泥於一句一事，卻不知兵者千變萬化，不足與論！”
此人麵露慚色而退。
另一邊又有人聲：“妖魔之平亂，乃是隨人間運勢而變。唐自開元之後，君臣享樂，專寵貴妃，國舅擅權，奸佞當道，至安祿山起兵，現已破潼關，兵臨長安，不日既克，此大亂也，可見天數已盡，非人力可為也。我等修仙之人，看慣王朝更替，此時更應順應天時，專心修行，待李唐覆滅，新朝又立之時，天下太平，妖魔自散。道長不識天道，做徒勞之舉，損宗門之力，是不智也。”
此話說出來，張秦及眾兵士臉色極為難看，但修仙道門本就看慣王朝更替，說這種話皇帝也管不了。
李平安也是心中歎息。潼關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唐軍二十萬駐守潼關，安祿山一輩子也進不了關中，打不下長安，可惜，唐玄宗急了，以畏戰之名連殺守關名將高仙芝和封常清，又逼迫繼任者哥舒翰主動出擊，結果二十萬人隻回來八千，潼關失守，長安也快保不住了。
當真是一番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0-5。
難怪世人都覺得唐朝要嗝屁了，有如此神操作的昏君在，不滅亡除非安祿山突然掉線。
從道理上看，君王昏聵、亂臣當道，的確就該換改朝換代了，這也是天道，絕非人力可改，強如諸葛亮，硬要給漢王朝續命，最終也無濟於事。大亂之後必然大治，屆時青雲宗再出來為新朝出力，才是明智之舉。所以，對方的論據可以說是上合天道，下符事實，有理有據，難以辯駁。
殿中不少人也都點頭稱是，靈寶道長麵露難色，將拂塵甩了又甩，著實有些慌亂。
但李平安卻笑了笑，幾乎不用想，就給靈寶道長傳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