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原來是銀樣鑞槍頭
終於有人挑頭了,李平安轉眼看去,是一枯瘦的道人,寬大的道袍在他身上穿著,內在空空蕩蕩,仿佛是用竹竿撐了一件衣服。
身材雖瘦,中氣卻足,這一聲反對引來眾人矚目,竟然都覺得他的身材高大了些。
徐威眯眼一睥,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你有何意見?”
話語既出,寒意森然,隻一句便讓枯瘦的道人渾身一抖,好像寒風中的枯樹。
頓了半響,枯瘦道人才道:“弟子門派,並非建於隋唐,乃是漢時所立,至今已傳六百餘年,師祖創立時曾言,但凡有弟子接掌門之位,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門派在,則性命在,門派衰、則性命衰,門派亡、則性命亡。”
“不但弟子門派如此,在場也有許多門派立派有數百年之久,倘若並派,皆恐九泉之下無顏以見師祖。因此,徐堂主之計,雖然有愛護門人之意,但卻有違師祖之訓,師命難違,還望徐堂主成全!”
言罷,又挺直胸膛,將道袍又撐起了些,向左右言道:“諸位皆與某相似,此時正是進言之機,何不齊心協力,請徐堂主成全?”
“不必!”
徐威威壓又來,這一次竟比之前還要強烈許多,李平安感覺一種巨大的威脅感湧上心頭,莫不是要直接動手?轉念一想,又覺不太可能,一言不合就下殺手,那這禦人之術未免也太粗暴了,必不能長久。
“他人之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既然講到貴派師祖之訓,我且問你,四百年前,貴派遭遇大難,其時本宗門出手相救,貴派祖師曾言,宗門於他有救命之恩,但凡宗門有令,莫敢不從,言猶在耳,莫非傳到你的手上,此言就不作數了?”
“這……”枯瘦道人一時語塞,當初確有此事,無法否認,如果依照祖師誓言,宗門有並派之令,的確不可反對。他隻得向左右看去,期待有人出言相助。
但目光及處,眾人皆退避開來,無他,各門派加入宗門之時,或多或少都受了宗門的恩惠,自然也會說一些類似的誓言,都是一些倘若違背宗門旨意,人神共戮、身死道消之類的。
可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的誓言,多是出自特定環境下的一種場麵話,按理說做不得數,但既然說了,宗門要拿來說道,也無從反駁。
徐威冷然一笑:“當時言語,至今已四百餘年,或有遺忘,本堂主自然理解。”
言語中似乎有不再責怪之意,但下一句卻話鋒陡轉:“但你於百年前繼門派大位之後,利用本宗信任,將明武堂傳授於你的功法私自帶回門派拓印,違背本宗道法一次隻傳一人之規,可有此事?”
“我……”枯瘦道人臉上呈現極為惶恐之色,連退數步,靠柱而立,但身子再也挺不起來,寬大的袖袍,仿佛套在了一團棉花上麵。
私拓功法,這是青雲宗門一個眾人皆知卻又不能說的秘密,按宗門鐵律,每當門派積累了功績,便可在宗門兌換道法。由宗門賜下道法後,都隻能由受賜者當場學習,那記錄了道法靈力的天河銀紗紙也隻能學習一次便自行消散,但這樣一來,門派弟子多了,道法便遠遠不夠了。
因此有些大膽的門派動了心思,拿到道法之後並不當場學習,而是帶回門派,仿照宗門拓印之法自行拓印,雖然拓印的次數有限,最多五六次後,原版靈力消散,也就無法拓印了,但從一變五,也讓門人弟子受惠良多。
久而久之,許多門派都偷偷效仿,這事也成了一個眾人皆知的秘密。
清靈派除外,單機久了,人也老實,關鍵是沒人傳授這個秘密。
話說回來,宗門原本對此是絕不容忍的,但徐威掌權後,對此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太過火,比如隔上三五年偷一次道法之類的,便聽之任之,由此也贏得了這些門派的擁戴。
現在徐威將此事提出,眾人心中皆是惶恐,按宗門鐵律,竊道法者懲處極重,當受雷霆之刑,毀去靈根,逐出宗門。
沒料到,當初的小便宜今日竟然成了套上脖子的繩索!
忽然,枯瘦道人直起身來,仿佛用上了所有的力氣,寬大的道袍左右抖動,身子往前衝了幾步,口中呼道:“徐堂主,我……”
後麵半句還沒出來,徐威隻是將手略微一招,大殿之中頓時變了顏色,一道雷霆從大殿頂部如銀龍般落下,直擊在枯瘦道人身上,將其直接轟倒在地,一擊之後,雷霆並不消失,反而狂舞起來,不斷在大殿中變幻身姿,如電鑽一般遠遠不斷的鑽入枯瘦道人的身體。
那寬大的道袍,一眨眼就變成了一堆破爛的碎片,露出枯瘦道人的身軀來,隻見其皮開肉綻,全身蔓延著如毒蛇一般的電流,可怕的傷口已呈焦黑之色,其慘狀極為駭人。
如鬼哭的慘叫聲繞著大殿來回遊蕩,紮進每個人的耳朵裏麵,讓人心生畏懼。
連李平安都不忍再看,隻得轉過頭去,將張然靈招來,傳音道:“去山下問問若雪,楚校尉來了沒,讓常運不必再等,上山吧。”
張然靈立刻往殿外走去,似乎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呆下去。
不知是過了多久,在李平安看來,似乎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慘叫聲早已停止,血肉模糊的身軀也不知是在自行顫抖,還是在雷電的刺激下無意識的亂抖。
終於結束了,雷電從大殿中消失,全場隻能聽見那具軀體極為微弱的出氣的聲音。
“給他一顆九轉保命丹,留了性命,斬去靈根,逐出宗門,其門派其他弟子偷學道法一事,由明武堂派人調查!”
立刻就有幾人衝上來,一人左右看了半響,終於找到了嘴,用隨身的兵刃撬開,喂了一顆丹藥,又有兩人再用布將那具軀體包了,拖出大殿,再有三人,將平日打掃的拖布水桶拿來,幾個來回將地麵清潔幹淨。
整個流程如行雲流水一般,仿佛演練了許多遍。
此時的大殿,除了空氣中還有些許焦臭的味道,以及方才那具身軀的位置空了一大圈無人過去外,其餘如常。
隻是每個人的臉上都蒼白了一些,心裏也都有了一個決斷。
徐威再度說話,每個字都捶打進了所有人的心裏麵。
“方才一事,並非因為提了並派意見,而是對其以往的過失按門規進行了懲處,現事情已了,回歸正題,諸位若對並派一事有建議,還可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