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地空
“所以,沒有人知道這是你突破金丹境引來的天罰。”顧雲熙貼在常淩的耳畔說道。
常淩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別人看來,這般天地異象,應當是金丹境突破成元嬰境引起的,第一時間都會懷疑那一個個門派帶隊的金丹境真傳弟子,然後再憂心是不是一直潛藏在燕州的修士突破了。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顧司玉也不相信,居然有人凝結金丹還會遭到天罰。
天是有多妒忌她。
常淩也沒想著與他解釋什麽,行進的速度倒是又快了幾分。
無論是誰,此時在魔氣肆虐的燕州突破境界,若能回到內陸輕則遭受長期而徹底的檢查監禁,重則就地被誅殺。
有人蒙昧,但總有人早早的看清了魔氣的危害。
小小的燕州就被封禁了十幾年,還是由這片大陸上最頂尖的修士聯手清理之後,才勉強解禁,靠近燕州幾百裏之內的人都早早的搬了出去。
這還是及時‘處理’了之後的結果,一旦魔靈在整片大陸上肆虐,別說凡人了,哪個修士敢保證自己一定安然無恙呢。
顧司玉的小白對於修士氣息的檢測範圍極廣,遠超過金丹境修士的神識範圍,一旦它發現些異動,常淩就立刻改變前行的方向。
他們也就前行出幾十裏的距離,卻已經感受到數道或遠或近的氣息。
都是奔向先前天罰出現之處的。
處於痛苦與幻境之中的常淩感覺一切都很漫長,其實九道天雷快得很。
落在旁人眼中也就是幾息的功夫,黑雲凝聚的快散去的也快。
畢竟這天玄界的天道本源實在是太過於孱弱了。
顧宅處於燕州的內部,在內陸的元嬰境修士的神識範圍也無法籠罩這麽廣泛,短時間他們可趕不到。
燕州境內的其餘修士倒是在看到異動的瞬間就朝著這方向行進。
常淩帶著顧司玉往前行進了一段之後,又調轉了方向,朝著先前天罰的方向奔去。
此時,誰不往那兒去,才是最顯眼的。
在接近那仍然充斥著可怖氣息的地方的時候,顧司玉直接站到了常淩身前。
都不用他多說,常淩自然是收斂了自己的氣息。
低垂著眉目站在他身後,像任何一位因為進入燕州而忍不住慌亂的凝神境小弟子一樣。
顧景年,她現在是顧司玉的族弟顧景年。
若說門派派人進入青州還有幾分為天下考量的意圖的話,那麽世家派人則純粹的為了利益。
挑選的兩個人選,一個是在先前家族勢力大洗牌之中走上高位的顧司玉,另一個則是遺留下來的老舊勢力中最年輕的一位。
顧司玉是自願的,顧景年是被迫的。
顧司玉簡單的給常淩講了講顧景年的為人性格以及情況之後,就挺直了腰板,站在了她身前。
至少在燕州,其餘眾人都同他們不算相熟,加上臉上還有這麽個麵具遮掩,常淩自信可以蒙混過去。
真正的麻煩還在後麵。
常淩他們趕到時,已經有不少人圍著先前留下的痕跡仔細的打量著。
常淩猛然響起顧司玉似乎先前並沒能從這顧宅的廢墟之中取走他想要的東西,現在聚集了這麽多人……
感受到好友擔心的目光,顧司玉回頭,麵具遮擋了他全部的表情,一雙黑眸裏卻是沉靜的很。
常淩也是露出了沒人可以看見的笑容,十幾年過去,他們都不是最初的、無力的樣子了。
圍繞著觀察的眾人是不是兩三人聚集在一起探討著什麽,不過常淩二人卻是被排除在外。
顧家作為天玄大陸上一等一的世家,也隻能派進來兩名凝神境修士,而他們二人,是出現在這的唯二兩個來自世家的修士。
常淩探明了情況之後,一時也有些尷尬。
她也未曾想過,那些來自於世家的修士,都是這個樣子啊。
“各位道友來時可在路上看到可疑的身影了嗎?”一名身量高挑瘦削的修士淡淡的開口問道。
雖然看不見麵容,可是聽見這道沉靜而冷淡的聲音,常淩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開口的,正是蒼嵐劍派的真傳弟子常山。
當年那個會在她大比受傷之後照料她的常山師姐。
若說大陸上誰來剿滅魔靈最積極,那就當屬蒼嵐劍派了。
一是迫於其他門派家族的威壓,不得不派出最精銳的弟子。
二嘛,以自身隕落為代價同魔族同歸於盡的,是他們的師叔、師叔祖,不管大陸上其餘人怎樣抹黑真和,每一個蒼嵐劍派的弟子都深深的以他為驕傲。
他們也想成為那樣的人,至少不能墮了前輩威名。
常山作為金丹境大圓滿的修士,也是蒼嵐劍派這一代真傳之中目前最為出挑的一位,自然是作為帶隊弟子來到了燕州。
她這一隊人,沒有刻意貪圖身隕在燕州的修士留下的寶物,而是真正正正實在的仔細查探著燕州現在的情況。
他們本來離顧宅就不遠,萬壽門和顧家舊址是先前商討好的需要仔細查探的地方。
察覺異動匆匆趕過來之後,卻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人群中並沒人回答常山的疑問。
那可是元嬰境修士,在場的眾人,誰敢肆意窺探元嬰境修士的蹤跡,誰又敢保證能看到元嬰境修士的蹤跡。
常山環顧了一周之後,冷哼一聲,轉身繼續在一片廢墟之中仔細的探查著。
“我覺得不像魔靈。”過了好一會兒,一名身著白袍的男子開口說道。
這白袍的樣式,常淩無比的熟悉,甚至數次出現在她的幻境夢魘之中,穿著這白袍的人,正是來自元華門。
這話一出,倒是受到了很多附和之聲。
四周殘存的淡淡的魔氣的來源,都是來自地麵上那些黑色的汙漬。
瞧著倒有點像修士易經洗髓時排出體外的汙垢。
天雷有淬體的作用。
在場的眾人頭腦都活絡的很,這兒的一切都指向一個答案。
在這突破境界的,是一個在燕州生活了很長時間的金丹境修士。
想來,應當是從屏障立起的時候,就被關在燕州裏的人吧。
走的太過於匆忙,常淩也沒顧得上收拾這兒的周圍環境,聽著這些弟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
麵具之下的神色難看的很。
不過眾人在分析一番情況之後,相互對視了一眼,下一刻就各自踏上了自己的飛行法器,四散逃開。
那可是元嬰境修士!
在這樣魔氣濃鬱的燕州呆了十幾年的修士,誰知道還有沒有作為人的意識!
一旦他轉變成魔靈,在場的誰能扛的住啊。
倘若他還存有些許意識,這些天不知道在暗處觀察了他們多久,現在離開燕州最好的方法,就是殺了他們其中一人,然後取而代之吧……
顧司玉急忙回頭看了常淩一眼,開口道“走!”
於是二人又是一起坐在了小白的背上,朝著內陸的方向行進著。
燕州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眾人紛紛將這探得的消息發給各自的門派家族。
下一批進來的人,可就不會是這寥寥幾個金丹境修士了。
匆忙離去的眾人,沒走多遠,突然覺得自己的法器上似乎是附著了千斤的重量,不僅無法禦風而行,還搖搖晃晃的跌落在了地上。
而腳下的地麵,開始了劇烈的震動。
顧司玉麵具下的神色巨變,他急忙拉住了常淩的手臂,盡力地向前奔行著。
“快走!它要出來了。”顧司玉急忙說道。
常淩不疑有他,勉強穩住了身形之後,靠著強悍的體魄,拽著顧司玉跌跌撞撞的向前走著。
他們腳下的碎石滾落,土地寸寸皸裂。
一隻碩大的,灰色的爪子一點點探了出來。
回頭窺見這一幕的顧司玉瞳孔一縮。
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倒出兩枚紅色的丹藥,猶豫了一下之後,自己吞服了一顆,轉身將另一顆遞給了常淩。
“服下它,能夠掩蓋你的氣息。”顧司玉解釋道。
常淩急忙吞下這丹藥,匆匆向後看了一眼之後,又是急忙拽著顧司玉前行。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啊?”在大口的喘著粗氣的空當,常淩問道。
“元嬰境修士都解決不了的東西!”時間緊急,顧司玉也顧不上解釋,不過二人吞服了能掩蓋氣息的丹藥,至少不會是最先被它捉住的那個。
在它衝出樊籠發狂、獵殺其他修士的時候,就是他們逃跑的時機。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拖著,拖到內陸的元嬰境修士們趕來。
家族長輩悄悄地將這瓷瓶交給他的時候叮囑,一定要服下兩顆丹藥,才能夠徹底掩蓋他的氣息避免被它發現。
這也是顧家最後剩下的兩顆。
現在他同常淩一人吞服了一顆,也不知道能有什麽效果。
那逐漸攀爬到地麵上的灰色身影,被他們稱作‘地空’。
這地空獸乃是顧家激進派的長老使用特殊的手法,使得不同的靈獸血脈相融,又選擇了特殊的母體,耗費了無數財力物力才孕育出來的。
不過在孕育出來之後,使用顧家特殊的功法卻無法同這地空獸溝通。
當時也為是否要將其滅殺在家族內發生了不少爭吵。
後來因著家族內部的巨變,這事也就耽擱了下來。
顧司玉一脈的人上位之後,爭鬥謀權就耗費了全部的心神。
反正那地空獸最初誕生之時僅僅隻有啟智境,自身血脈也駁雜的很。
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呢。
正是在十幾年前,燕州大亂,顧家難得齊心準備收拾東西跑路的時候,才發現當日被那早已身隕的長老鎖在地牢之中的地空獸,不知道何時竟然已經晉升到了金丹境。
而它能夠掌控的能力,是關於土元素的,最為可怖的是,它的天賦,竟然是禁空。
眾所周知,同土元素相關的,無論是修士還是靈獸,先天的弱點就是因著自身的沉重與笨拙,容易被對手‘放風箏’。
可這地空獸的天賦,竟然是禁空,把對手拉近利於自己戰鬥的主場。
沒等著顧家眾人再對它進行深入的研究的時候,它竟然使用特殊的天賦,使得想要逃離燕州的眾人無法禦空而行!
幾波靠近它,想要將它收進靈獸袋的修士都失敗了。
最後時間緊迫,顧家的修士不得不同它達成了‘協議’,將它留在燕州,給它‘自由’。
可是即使經曆過啟智的凶獸,在修士麵前還是太過於稚嫩。
顧家的修士在撤離之後,直接發動了地牢,整個地牢都塌陷了。
禁錮陣法轉變成了封印。
它不再可能出來了。
這件事隻有最後撤離的、顧司玉這一脈的修士知曉。
同一凶獸妥協,對於一眾修士來說都是件極為可恥的事情。
故而出去之後,他們也沒大肆宣揚。
顧司玉早早就撤離了出去,要不是這次在進入燕州之前,他那大伯‘良心發現’特意將他叫過去叮囑了一下這件事情,他都不知道,這群人竟然在燕州留下了這樣一個禍端!
一個能力如此特殊,又短短幾十年就能夠晉升到金丹境的凶獸,竟然就被他們這樣丟在了燕州!
這就是他們整天談的‘大興顧氏’!
他那大伯胸有成竹的對他說,燕州經過這些年的被魔氣侵染和被一種元嬰境修士清理之後,那地空獸斷沒有存活下來的可能,他也僅僅是讓顧司玉進去看看。
尚未咽氣的話,讓他去補上一刀。
每一隻在顧氏被培育出來的靈獸,顧氏自然有特殊的對付它們的手段。
那有一個前提是地空獸還是十幾年前的金丹境。
顧司玉遙遙的感受了一下身後傳來的威壓,遠遠不是一個金丹境修士能夠達到的!
也不知道它現在的禁空範圍有多廣。
通體灰色,表麵皮膚像是由層層褶皺堆疊在一起的地空獸已經徹底鑽到了地麵上。
幾名還在全力向前奔行的修士,直接被腳下穿出來的土刺刺穿了身體。
那些個帶隊的金丹境修士各自的保命底牌紛紛使出。
倒是全部轟在了那道灰色的身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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